【承dio】五十度烟(连载中)

Summary:大学生空条承太郎遇到他生命中的总裁迪奥·布兰度。**《五十度灰》**AU,ooc注意。

In times of crisis, we must all decide again and again whom we love.—Frank O’Hara

用我的车钥匙。

花京院典明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但是他能听到我行动匆忙的声响。他和我一样忙碌。我忙碌寻找文件,他忙碌在Instagram上办公,点赞、评论,例行公事。

我低眸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一串钥匙,粗糙面上突出标志是宝马的logo。与花京院典明共处寝室四年,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钱购入的这辆宝马车。我的车在上周被乔瑟夫借走了,之后他传给我“车被撞了”的好消息。我说,你不修好以后我不会借你任何东西了。他在电话中里黏腻恶心且造作的声音说,承太郎你怎么这样。

录音笔带了吗?

带了。

花京院躺在沙发上,他的刘海垂落在柔软的垫面上。他的两只手撑起了指间正中那只昂贵的苹果手机。

问题准备了吗?

准备了。

我把笔记本平摊在大理石桌面,翻了几页。上面用钢笔写了几行问题,笔墨渗进纸张的分子缝隙。

问题很简单,简单如甚至不用见到被采访者本人,打开维基百科就能填满所有空格横线。

前几天有教授找我想让我在毕业典礼上代表发言,他说这是给拥有4.2绩点优秀成绩的好学生的一个机会。因为在那场毕业典礼上,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几个单词的发音,听上去像是在唱百老汇,会有大公司的代表人物出场。或许会有人是你感兴趣的。

当然,教授除了通知我去参与毕业典礼的学生代表发言,还要求我去采访名单上的校友——在某些领域有建树的名人。我捏着名单两端的三角尖,在上面一列密密麻麻的花体中像迷失在万花筒里的碎钻。我对任何一个人都不感兴趣。他们的价值沉入海水中,会随着盐津的液体融进万千分子里消失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眼前的教授化身巫师在诱惑我服下什么魔法药剂。

因为涉及社会上的知名人物,我在事后去咨询了我哥哥们的意见。乔瑟夫正在忙于维修我的爱车和与交通局打交道。乔纳森绅士地拿走我的名单,从上到下扫了一圈,最后用手指指了一串名字说:

这个人他认识。

那时,我以为他所谓的“认识”就是在给我“推荐”合适的采访对象。回到学校就和教授说,我想选这个人。教授带着深奥晦暗的眼神看向我,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你紧张吗?思绪收束,我听见花京院典明在问我。

我茫然地盯着笔记本纸张上细小的绒毛,是思考了两秒后才精准地回答花京院典明,我说我不紧张。

更准确地说,我不在乎。

所有人都想告诉我,他们把皲裂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语重心长地念,这次采访很重要。但是我只联想到它中断了我近期非常重要的一场学术研究报告。

铃声响起,震得手机往桌面一侧歪。教授通来视频电话,先是关心我的身体,然后问我是否准备好了足够有深度的采访问题,我立马合拢正在写“您的家庭是怎么样”(后来花京院典明说你这么写实在是太挑衅了)的笔记本,对教授说,我准备好了,等下会出发的。对面笑得很开心,激动到很容易让人产生恶意的揣测。

嗯,也许几年后就是那个总裁去采访你了。

在我与教授结束通话后,花京院典明继续发表他的观念,他的大拇指依旧粘在手机屏幕继续往上滑。我瞥见他刚刚给亚洲一个知名偶像女星的自拍点赞。

我觉得花京院典明说的话很有意思,但是与教授的打交道耗费了我喘息的空袭,我已经没有继续闲聊的时间。我把几份文件、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塞进一个黑色运动包里,对着镜子用帽子盖住每一缕翘起的黑发,随后整理了一下衬衣,掸去残留在褶皱上的疲倦。

我先走了,我说。

我不等花京院典明的回应。自顾自踏出大门,走下楼梯。

花京院典明耀眼的奔驰停在公寓门口的路边,大道上行走着不同款式的鞋,踩过埋葬于柏油路面下的呓语。有几位身着学士服的毕业生经过我,其中一位回以我一个灿烂的微笑。但我不记得他是谁。于是我一面尴尬地操纵我的手臂摇晃,一面拉开车门急忙坐进去。

最近下了几场大雨,城市上空总是浮着女神的眼泪。车内温度不高,正中心的电脑自带导航仪。我坐在牛皮座椅上,握住车档位顶端,看见前方的路绵延漫长,通向人世的另一个方向。

我开车了几个小时,随着漫长的潮水涌向人流,经过白鸽交错起飞的广场。再行驶几百米,我注意到前面有个红绿灯,再旁边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建筑。我的导航仪温柔地告诉我目的地到了。我扭转方向盘,把汽车停在不会违章罚款的区域,把文件夹在腋下,推开车门,抬头望向建筑的高峰。我只能看到它的顶端融进了天空灰蒙蒙的云雾,像是剥离了立体线条的平面图层。

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前台的职员非常热情地咨询我想办理什么业务。我说我是来采访总裁的,她们先是检查了我的身份,又端起有线电话机交谈。最后挂上职业微笑对我说,总裁在楼上等您。她们把我领到电梯门口,我被一群身着职业装的男人女人包围着上上楼。

电梯左右推开,视线左侧是反射着我的脸的前台,一位绑着头发的知性女性走出狭长的前台,询问我是否要帮忙取下我的外套。我想起来我外套内侧的胸袋里还藏着一只钢笔,基本上每次去实验室都会被我的教授顺走从而再也不见。我的家里已经购置了一箱相同品牌的钢笔。

我摇摇头,说我不需要。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帮我保存一下我这顶帽子。

我把头上那顶白色帽子摘下来,屈服的黑发又不顺从地翘起。

另外一位金发女士走来(我现在才发觉这个房间里的女人都是金发),她轻柔地取走我的帽子。

请跟我来吧,空条承太郎先生。

最先那位女士对着我非常礼貌、成熟地微笑,踏着高跟鞋带我要去办公室。我跟在她的背后,看着她起伏的肩膀,忽而觉得我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我走路的姿势像是要一头扎进无菌实验室。尽管我已然不是第一次前往大公司。

走路的中途女人转头告诉我,迪奥·布兰度在接下来午餐前会有一个远程网络会议,她希望我能够精简我的问题。

她对这条路足够熟悉,她扭头的时候还能一起一伏地行走。

我回顾了一遍问题,尽管从主观上来说我无法判断这是否精简,但足够支撑被框架束缚的采访流程。

最后,女人站在门口,她一只手伸出来掌心朝向对面,示意我自己开门。我推开门,宽敞的视野顺着折射的光映入我的眼眸。

我看见一个金发的男人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居高临下俯视着马路。外面会有很多人行色匆匆,我知道。

大门的质量很好,推门也不会有声响。但是他还是足够警觉地别过头,随后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向我。

有点像幽灵或者是吸血鬼。我评价。

不过很显然,这位幽灵还是吸血鬼先生脸上携带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心情不好,仿佛是我突然闯入了野兽侵占的领地。

在我们对峙一会后,他就着上位者应该有的气质对我说,迪奥·布兰度。

我礼貌地回复一句,空条承太郎。

他的自我介绍是商业谈判的名片,而我的自我介绍却是大学学生会的模拟面试。

你是新闻学的?迪奥挑眉看向我。

不。我否认。我说我是海洋学的,只是辅修了别的专业。也不是新闻学。

显然迪奥·布兰度对海洋学不感兴趣,他甚至对新闻学也不过感兴趣。简单的照面结束,他走回自己的软皮旋转椅,也邀请我坐下。可喜的是,这位傲慢的先生记住了我的名字。他说,空条承太郎先生,请坐。

我选择坐在他办公桌面前方矮的陈红色小沙发上。我正襟危坐,双腿摊开一本笔记本。他侧对着我,后脊贴在椅面。

有问题可以直接说。他说。

我下意识去掏我的钢笔,在我摸到胸袋里线条编织聚拢的脊柱,却没有感触到光笔的圆珠面,我猛然意识到我的钢笔在某个瞬间消失了。我抬起头,对上他扬起的下巴,某种冲撞的想法在我大脑里推开守卫的保安,前往大脑中枢操纵室。或许,我应该离开现场。或许,我应该下一秒消失在迪奥眼前。或许,我可以一拳打晕迪奥,然后抢走他桌面上的钢笔。

或许是对金融的嗅觉激活了资本家的其他敏锐器官,迪奥很快捕捉到我的窘迫。

我只有十分钟时间。他说,然后离开座位来到我的面前,在桌面上挑起一支钢笔,递给我。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笔。上面用暗金色镌刻着迪奥·布兰度的名字,与其说是什么某位总裁的专属标志,更像是欧洲某虚构时期的文艺花纹。

我把录音笔架在大腿内侧,咳嗽了几声。问他,准备好了吗?

迪奥跨上桌子,一条腿撑住另一条恣意的腿。两只手搭在大腿面,双手交叉。他没有回复我是否已经可以,但我觉得我的确可以接下去问了。

这个是给学生报的毕业特刊做的采访。我说。我是学员派出专门来采访您的学生。

是的,我会在今年你们学院的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他说。

我愣了一下。教授说的大公司代表人物,就是这位吗。那么他也是我的校友?

迪奥看着我,露出一个不明意义的微笑。就像是揣测出了我的想法而能给他带来某种有价值的好处。

你如此年轻就建立了这么庞大的商业帝国,你是如何取得…我照着纸张上的字开始念。

如何取得现在的成就?也许是很多无知的学生询问过千篇一律的问题,迪奥能够轻松地补充上我的话。我从中听出了一丝挑衅。我不知道是因为迪奥的确是如此想,还是说我面对这种地位的角色有点畏惧。

是的。我说,我还得展露出大学生单纯的表情。

商业帝国是由人类组成的,他们需要一个指引他们前进的马鞭。我能够清楚什么时候能刺激他们,什么时候能鼓励他们,什么时候能启发他们。当然,你最好可以尝试来我的办公室工作,这样你就可以亲身体验我的手段。迪奥说。

我听完有些隐隐的恼怒,但又不敢发作。

这听上去像是控制狂,我在心中暗想。

嗯,我很喜欢控制每件事的感觉。他又回应了我只是在心中诉说的一些想法。

随后我又提问到关于他的海洋保护慈善事业,他却说这是一笔精明的生意,在海洋里有许多值得开发的资源。不过,在海洋岸边,在海洋上空,也同时有许多资源。

我有些生气,这是一种亵渎。

花京院典明曾评价我在热爱的领域总是会有些冲动。我接下来的表现很快印证了他的说法,我对迪奥说,你面前的学生是来自海洋学的一位学生。

他说,我当然知道。很早有人就说我没有心。是某个很了解我的人这么说的。

迪奥盯着我的眼睛,像是确认了什么东西——就像苹果手机锁屏面部识别一样,他又添加了一句,我之前还尝试挪走他父亲的资产。

我假装忙碌地在笔记本上记录。

您的家庭。我接着问。

未婚,我没有父母。他平坦地说,剩下关于我几岁被义父收养的故事你可以从公众的报道上看到。或许他们知道的比我更详细。

我继续在纸张上写下他所说的每一句原文,这些新闻的确光是搜索维基百科就能查阅。

你有什么真正好奇的吗,空条承太郎先生。迪奥俯下身。

我想起花京院典明无意提过的问题,于是我顺势说了:你是Gay吗。

不。他摇头,我能听见浅浅的笑声。准确来说,我应该是Bisexuality。

我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因为我对他的性取向不感任何兴趣。

为什么不提问你想知道的问题?和我同一个学校的优秀学生只能问出这种问题吗。迪奥说,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引诱我去踏入他设置的陷阱。但我却是从头至尾都对这场采访感到兴致恹恹。

我晃着笔头说,你说之前有个人很了解你。但我想知道,事实上他真的很了解你吗。

迪奥·布兰度怔了一下,他的头至他完美的身体开始出现抽象的裂缝。

空条承太郎先生,我很好奇,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是继续研读你原本的专业吗。他说。

这是一件不可否认的事,我点点头。乔纳森和乔瑟夫曾经建议我在毕业后直接入职家族企业集团,我友善地把他们的建议纳入我的后备选择,一边嗯嗯回应乔瑟夫的话,一边在研究生学院申请表格上写下的我的大学经历。

我们这里也会提供出色的实习生服务。迪奥继续说。你可以来我的办公室,我们甚至可以尝试做朋友。

我说,谢谢。我会考虑的。平淡地就像拒绝大街上的宣传单。

在迪奥还想继续问我问题时,他的秘书推开大门,阻止了我们继续的交流。迪奥先生,您的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迪奥闭上嘴巴,他站起身,他没有面向我,但是声音飘向我的耳朵:你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他看不见我,可是我还是点了几下头。

我跟着另一位进来的女士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我接过我的帽子搭乘电梯下楼。离开大厦的时候,外面下起了一场电影般的大雨。一把把色彩单调的雨伞撑开上空。我没有雨伞,用手接住了几十颗砸向我掌心的雨珠,它们填满手掌的纹路,还未说完遗言就坠落悬崖。我突然想起来我放在公寓客厅的薯片还没吃完,现在估计有点受潮,不知道是否已经被花京院典明拿走了。

我开车在雨烟中,沉寂中发动机启动的轰隆鸣声里。回到公寓外套已经湿深了半身。我的帽子更是惨不忍睹,看上去像是人揍了一拳。

花京院典明还是躺在沙发上,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双膝上多了一台笔记本:他正在后期调整他上星期的摄影作品。我习惯性把外套挂在高衣架上,盯着墙纸三秒后,又把外套摘下来塞进洗衣筒里。

我叹了口气,坐在花京院典明的对面。

那个迪奥·布兰度,怎么样。他说,他没有看我。

我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我说。

不喜欢?花京院典明扬了扬他的眉毛。

他。我在大脑里思考合适的措辞来形容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我继续说,他是个怪人,而且不会是个好人。

你说话就像是小学生。花京院典明说。

可能遇到这种极端的人我的确只会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形容。我不在乎地说,你下次见到他也会这么想。

花京院典明不再继续我们的话题,他开始忙碌地操作影像商店软件。在上周这位先生得意洋洋地和我们分享,他已经开始尝试接单。然而这周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他在咒骂那群刻薄刁钻的甲方。我肚子有点饿,先是在厨房里取了杯咖啡,又煎了一片培根塞进三明治中。我在啃第一片吐司的时候,往乔纳森的聊天框里发了对迪奥的一些猜想:

你和迪奥是不是有过节?

对面很快发来: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让你知道。

那就先不用告诉我吧。我回复。

在我下一秒准备在口袋里掏东西的时候,我摸出了一只钢笔。我观察到它独特的外表,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好像不小心顺走了迪奥的那只钢笔。

第二天,在我穿过图书馆门口广场打算在下课后去书店打工,我偶遇到了花京院典明。他正背着画板前往餐厅的方向。

虽然我们两人是同居的舍友,但是专业不同,我在往实验室奔波的时候,他正在郊外写生。大部分时间我们的行程是相斥的两块磁铁。花京院典明和我开过玩笑,还好我们两人不是同一个专业,不然要是我这种勤奋的学生一个专业他会很崩溃。

花京院典明看到我的时候倒是有点惊喜,他走向我,随后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问我:你下周有空吗。我终于申请到了使用权来展览我的艺术作品。

我替他高兴,于是我抱住了花京院典明。有不少人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不在意。

恭喜。我说,我记得那个位置的使用权还是很难申请到的。

是的,他们看了我教授的推荐信和我的作品集,最后才决定让我去展览。而不是让另一个看上去疯疯癫癫,在头发上染着波点的男人。花京院典明的嘴角在一直上扬。为了这个机会他等待了几乎半年,我能在每个周末听见他哒哒哒狂拍键盘的声音。

我们两人就最近的诗歌朗诵会和艺术展览作评论,花京院典明时刻输出他犀利的观点,架势有点像《纽约时报》上的名人。我也频频点头。最后,大致过去十分钟。我看了眼手表。发觉现在徒步过去上班有些着急。花京院典明得知了我的情况,一面道歉说是他耽误了我的时间,一面好意开车载我去了书店附近的大道上。

我下车就直奔书店,顺走一件工作服批在身上。店长评价我像即将要出去执行任务的黑衣人威尔·史密斯。

今天书店进了一批新书,我正在把推车上的一摞书塞进书架里。这时,藏在我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我放下手中沉重的书籍,蹲下身子取出手机。

来电的人是我的母亲,荷莉。她在一周前答应飞来美国在毕业典礼上看我。

承太郎,实在抱歉。妈咪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在医院住院。我的母亲在对面说,我能听见轻轻的咳嗽声。

我把手机架在肩膀,用耳朵贴住屏幕。顺便把推车里的《不安之夜》一本一本塞进架子里。文学界最近对千禧年代的新兴作家很感兴趣。

那就是说你们不能来参与我的毕业晚会了是吧。我的语气很平淡,尽管这是我故意在母亲面前佯装的态度。

实在抱歉。我的母亲说。

没事的。我看了一眼手上书的封面,不确定这上面绘画的是一只青蛙还是其他什么生物,但是它让我联想到我在日本度过的高中时光。我继续说,还是身体最重要,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我能下床走路的,如果我的宝贝儿子实在想要妈咪去。妈咪可以坚持一下的。

不了,不了。我连忙拒绝。身体要紧。

我想你的哥哥乔瑟夫一定会来看你的。

乔瑟夫?我想象了一下我那辆车的受损程度,不禁有点担心我们相见的场面。

好。我说。

那我先挂了,护士要找我。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挂断了电话。

在我抬起眼眸打算继续工作的时候,一双棕色的皮鞋出现在我的眼前,往上是耐克的白色运动袜,牛仔裤,陈红色的工作围裙,再上面是店长那张年迈又精神的脸。店长捧着一摞书,看上去不是小说,而是工具书。他告诉我,你感兴趣的书进货了,要不现在来搬运那些。

我点点头,把剩下几本《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也塞进空柜子里,说我马上过去。

然而在下一秒,当我尝试跨过“亚洲文学”书架的时候,我几乎快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物吓了一跳。

迪奥·布兰度,站在我面前。他身着正式的西装,紧身的外衣包裹着身材。

他正在向我走来。

真是个惊喜。空条先生。迪奥说。他的距离正在贴近我。

我吞咽下唾液,甚至感受到起伏于我手掌血管的心跳。

叫我承太郎就可以了。我说。

正好在这片大学附近有笔生意。迪奥略过了招呼,他直接解释他出现在此的原因。顺便想来书店买本书看看。

或许我应该热情地询问他,你想要购买什么。但是当我面对迪奥·布兰度的时候,我经常觉得我很难开口。

迪奥接着说,你有什么推荐的关于海洋学的书籍吗。

我的心颤了一下,他原先的专业也是海洋学?

有,我说。

我走在他的前面,虽然他不比我高,但我总认为他能覆盖住我。我领着他在学术书柜前挑选了几本市面上畅销的海洋学书籍,随后又带着他前往收银台。中途我们经过了店长,店长显然察觉到我的尴尬。

迪奥正在一页页翻阅那些书籍,但是我怀疑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我在帮他消磁。我听见迪奥说:

既然是你的毕业任务,关于被采访者的照片你该怎么选择?

我说,你应该不是在互联网上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公司CEO。我打算在谷歌里搜索几张高清的照片放进去。

那些照片不是独一无二的。迪奥摇摇头说,你想要独家照片吗?

我很想说,不感兴趣。但是我只能说,如果可以?

迪奥说,我住在附近的酒店。你想来找我很容易。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名片排版很简洁,只有姓名和电话。

我接过名片,迪奥接着说:在明天这个时间点之前打给我都可以,我在酒店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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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的时候花京院典明站在旁边,他正在熟练地操作他那台昂贵的摄像机,为此花京院典明有好几周出没在画室帮别人完成艺术作业。每回当承太郎的身体接近玻璃柜台时,花京院典明会要求这位身材壮硕的男人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他说他的摄像机就是沉睡在天鹅绒中的Sleeping Beauty。于是承太郎笑,那你就是它的Prince吗。不,他否决我的笑话。他说,我是它的奴隶。

花京院典明偶尔要求迪奥转换一下姿势,比如抬头,偏头。他甚至还要求迪奥微笑一下,在迪奥露出瘆人的唇角弧度后,花京院典明战战兢兢地说,算了,还是严肃的表情吧。事后承太郎问花京院典明他当时的想法,花京院典明诚实地说,他在面对迪奥的时候几乎快吓尿了。

花京院典明依旧在房间内挑选拍摄照片——因为承太郎足够信任他舍友的能力,也没有杵在这位艺术家旁边提出意见。

迪奥和空条承太郎并肩先行离开了房间,拍摄场地外延伸出一条漫长的走廊。红色丝绒地毯平铺在光滑地面,每一寸缝隙都被填塞着绒毛。两侧排布着一只一只手持小喇叭和槲寄生树枝的天使们,慎重地遮住自己的〇器。

走到一半,迪奥的皮鞋陷入地毯中。他转过身问道:你这次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还是?

他的眼睛流动着岩浆,像是巨龙盘踞的领地。

是我的朋友送我来的。承太郎坦白,他隐隐希望迪奥接下来能够派位司机接他回去,因为他手头上没有任何一辆车。如果要追究原因,他在脑海中已经把嬉皮笑脸的乔瑟夫揍了一顿。

那我们等下去咖啡厅喝杯咖啡?我可以载你。迪奥说,他的脚步逐渐缓慢,直至暂停。旁边驾着一个昂贵的彩色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捆蓝粉色的假蔷薇,璀璨的恣意可以湮没人直至窒息。

承太郎感到开口说句“谢谢”是件极端尴尬的事情,就像牙齿被束缚着矫正牙齿橡皮链,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一眼迪奥。最后各种混乱蒸腾的想法缠绕成脱口而出的“好”,继而火化在空气中。

摄影师。迪奥继续问,摄影师是你的男朋友吗。

承太郎愣了一下,他第一秒想的是:为什么迪奥会这么认为,而不是下意识否决他们两人的关系。

承太郎说,他只是我的室友。

他怕这句话太单薄,又补充了一句,上次我来你的公司时候,开的是他的车。

这么说,你是没有车咯。迪奥说。

是的。承太郎点点头。

他们继续走着,走到电梯面前。抵达这一层的贵宾在看到来者的面容显然愣了一下,他们下意识踏步走出电梯门——尽管这一层是专门为迪奥先生拍摄所用的。

电梯一路向下,如同穿梭时间从Dancepop到House,再到Funk,最后到Jazz。

地下车库人也很少,迪奥的车停在电梯对面。迪奥体贴地替承太郎拉开车门,车内喷了不知道名称的香水,但是承太郎经常会在大公司的办公室里闻到熟悉的味道。他们在开往咖啡厅的时候,车里安静到流动的只有浅浅的音乐,把空条承太郎捆绑在皮革车座上。他有种想要背诵《尤利西斯》的冲动,就像他和前女友一起参加礼堂讲座,听舞台上的亚裔朗诵诗篇一样的流利。

窗外的建筑物逐渐熟悉,闪过一根一根的电线柱子,人群宛若蒙太奇般抽帧地消失在玻璃窗外。承太郎意识到他们快要接近咖啡厅,不,准确来说是他的大学。就连下车的时候,承太郎的车门险些砸向一两个路过的熟人。他们带着诧异的目光望向空条承太郎——以及前面那位身着西装的先生。随后立马低下头查看手机输入字符,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承太郎决定还是不要和他们解释更好。

咖啡厅门口的铃声发出清脆的响声。空调开到侵骨的温度,咖啡香漂浮在人们扬起的谈笑中。迪奥熟练地走向靠近前台的那张小桌子。他翻开桌面单薄的册子问空条承太郎,你想喝点什么。

实际上任何掺杂着粉质的液体都不能解决生理缺水的口渴感知,空条承太郎说他很渴,要一杯水就足够。

承太郎说的时候下意识猛咽了一口唾液。

来咖啡厅就只要一杯水吗,迪奥笑着说。他招呼来看上去略有些哆嗦的服务员,承太郎一眼认出这是前几日还在公告栏查看兼职招聘工作的学弟,迪奥说为这张桌子点一杯冰美式和一杯冰水。

服务员带着审视的眼光上下扫描迪奥的西装,很快离开他们的座位。

你看上去不是很想和我交流。两个人面对面,迪奥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也是符合商务礼仪标准般礼节。但是他直白地盯着承太郎的眼睛。

承太郎接过服务员的玻璃杯,他在思考应该是一边饮水一边看向迪奥,还是直接端起杯子。最后,他决定假装被外面的铃声吸引了: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事实上每个人和我交流都会感到害怕,这样他们都不太想和我交流了。迪奥大胆地说。我一向按照我的方式做事。

承太郎在心中点头,他很赞同最后一句话。迪奥的确会不容他人选择地办事,一方面是他的气场足够强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过早期的时候——这些都是承太郎搜刮谷歌找到的新闻,迪奥似乎身份地位卑劣得如同阴水沟的狗。

嗯。承太郎回应迪奥的话,他的拇指摸索着玻璃杯光滑的表面,幻想这是他即将操作的试管或者量杯。

事实上我这次邀约你是因为我想了解你更多,上次我们会面的问题我还没有问完。迪奥说。

承太郎:准确来说上次应该是我采访你。

迪奥说,的确如此。但是真正的面谈难道不是双方都有问题深入吗?就像IELTS。

承太郎想,他的好朋友就是因为在IELTS上问了面试官太多问题而没有打很高的分,最后换了一个亚洲国家继续面试。这听上去很残忍。

承太郎说,那迪奥先生,对我有什么问题呢?

迪奥: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

承太郎:我的父亲常年在外,基本上都是我母亲带我的。偶尔会有我的哥哥陪我。

迪奥努努嘴,似乎还想深入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用生冷的咖啡堵住了嘴巴。

承太郎觉得他的家庭没有任何太大的问题,从表面上来看。但是如果再深究下去,的确可以牵扯出一摞堵塞下水道的缠绕发丝。

迪奥:我想知道,你是否认识乔纳森。

承太郎其实不太想承认他和乔纳森的关系,大部分人也不会把一个日文名和一个英文名联系上任何亲属关系。但事实上,他们的确是留着相同血液的兄弟。就像国中的承太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另外一位哥哥乔瑟夫那样,他宁可敲晕自己好去忘却他们两人之间的藕断丝连。

大学生在咖啡厅内很吵闹,有人正在外放TikTok最近流行的歌曲,有人正在视屏通话,还有人在敲击键盘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机械声。甚至有人因为地面上的水迹滑了一跤。

承太郎深吸一口气,他是。他又深呼吸,他是我的哥哥。

迪奥明白了什么,他不会把他的想法挂在嘴边。他的心房建筑着一栋苏格兰式的碉堡,在那里这个想法如同滚动的铁球接受着岩浆的历炼和敲打。迪奥扬起了标准的微笑,这个微笑可以出现在维基百科的照片上,可以出现在《纽约时报》的刊面上,甚至还可以出现在伪装成迪奥·布兰度的滥〇者的社交平台上。

好了,我们出去吧。迪奥说,他站起身,率先前往吧台结完了他们的订单。随后,就又走回到承太郎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就如同示意承太郎可以跟在自己后面,兀自又走向咖啡厅大门。

外面车流量很大,大到仿佛整个城市的人都已经规划好了此时此刻的人生目标,他们正在努力地奔驰车辆,抵达目的地。没有一个人愿意徘徊在这家小小的咖啡厅门口像个忧郁的莎士比亚。

承太郎想和迪奥说,在这里你就不用再开车送我回学校了。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他的口袋里还藏着那只小小的钢笔,于是承太郎转过身把钢笔抽出来送到迪奥门前。他说,对不起,我上次不小心拿走了你的笔。

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站在马路中间,却像舞台上的两位男主演。各色车辆疾驰而过他们的身侧,灯光聚焦在他们的头上。

没事。迪奥自然地说,就好像是他故意要让承太郎顺走笔的。他接着说,你有兴趣去见罗坦博士吗。

有。承太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这是某位金融总裁在问他问题,而不是他在学校职业规划表格上填写自己的偶像。

我们手机上联系。迪奥笑着说,你很合适。

承太郎看着他跨过车辆走远,却不明白“合适”究竟是“合适”哪里。

承太郎疲惫地回到宿舍,他是拖着自己的腿一阶一阶攀上楼梯的。在敲击大门时,花京院典明几乎以为是恐怖分子闯入平民家庭进行恐怖袭击。在他深深陷入沙发时,花京院典明把所有精修过的照片发给了空条承太郎,并表示他很想把这些照片放置在他的展览上好吸引一批足够花痴的不明路人。

承太郎只能是应付式的发笑,单手摩挲着粗糙的手机屏幕来回滑动。手机界面一次接一次刷新,主页各个账号的发言也已经换了几波,他们从巴黎的卢浮宫聊到奈飞新出的日本动漫,偶尔夹杂着对几个男明星评价,有人评论说不如我们学院的空条承太郎。

承太郎在上大学之前告诫过自己要保持沉稳的性格,却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宇宙大爆炸,陨石坠落在地球表面,在他的心脏上砸出深深一个坑。

一切都太疯狂。

没有导师或者教授告诉他遇到像迪奥这种CEO应该怎么应付,他们只会和自己分享他们曾经求学时遇到的琐事和烦恼。

承太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看上去什么事情都知道的花京院典明,于是他开口:你说如果有人想要给你你追求的事物,不求任何回报的,或者让你看不出他有什么所图的,你觉得他是什么情况?

花京院典明正在他快要临期的面包上抹黄油。前段时间大学日,有人顺走他留在休息室的一袋吐司并放在社交软件二手闲置,被一群疯狂的男人女人拍卖。这件事情给花京院典明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现在不愿意在外面吃零食。

花京院典明用刀子抚平表面,他发言:不可能一个人不计所求地对另一个人好。

承太郎:那他一定是对我,哦不,对那个人有所求?

花京院典明:我记得有很多人追你啊,你怎么到今天才来问我这个问题。

让我猜测一下是谁让你有这么大困扰。花京院典明继续说,是那次那个因为见不到你在礼堂门口大哭一场的学妹,还是那个在内裤上写你的名字并且当众裸奔的学长?

承太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追求者,但这些人似乎在迪奥·布兰度面前都相形见绌。

见承太郎没有说话,花京院典明意识到这位帅哥可能遇到了更为棘手的追求者,他试探:难道是和迪奥·布兰度那样的?

空条承太郎看上去吓了一跳。

你不会。花京院典明还没有说完他的猜测,宿舍门铃响起。承太郎离开沙发,走到门口,拉开门是一位身着红色上衣的快递小哥。

请问空条承太郎。他拿着快递正在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顿读。

是我。承太郎打断了他的话。

好,那请您在这里签个字。快递小哥很高兴,他把整个包裹交给承太郎的手。

这时承太郎才注意到,这里似乎有两个快递。一个看上去厚重,一个看上去轻薄。他很确认他近期没有任何网上购物的欲望。

关上门,承太郎把快递堆在长桌上。花京院典明对承太郎的购物很感兴趣,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靠近了过来。

你买了些什么?花京院典明问。

我近期什么都没有买,有可能是我的母亲送给我的包裹。

但这些看上去不像国际速递。

承太郎也不敢确定,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小刀撕开第一个快递的外包装。里面有几本书海洋学专用书籍,甚至翻开扉页能看到编者的签名。

花京院典明虽然不认识这些编者,但他很确定这些签名的含金量,空气中炸开他小小的惊呼。

第二个快递还没有完全撕开的时候,承太郎被吓得甚至不敢大幅度扯下外包装的线条。因为那一个口子能够透出里面浅浅的银色——这是一台apple公司新出的Macbook Pro。

承太郎已经有了一台笔记本,那是他大一第二年用奖学金换的。用到大四原本打算工作后再重新换一台。

两个人盯着这个包裹面面相觑,花京院典明不忍发问:这是谁送你的?

承太郎心中有一个答案,但是他不敢完全确认。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迪奥·布兰度发送了一条信息:

包裹是你送来的吗?

是的。

对面回复得很快,之后还跟上了一串字符。

对面补充,这是我的社交软件账号,我想现在的年轻人应该不喜欢使用短信来发送信息。

承太郎很快加上了他的社交软件,迪奥发来一条讯息:你喜爱的博士这几天会飞到美国,如果你不想错过与他一面一的交流机会,请尽快回复你的空闲时间。

等等,在哪里见面。

西雅图,我的别墅。

9 个赞

太好看了!好期待承太郎和迪奥的第一晚:face_with_hand_over_mouth:

QAQ
可真是太香了
不管迪奥因为什么原因看上了承太郎请义无反顾地勾引他吧
我猜测,迪奥因为承太郎有点像乔纳森的影子,然后对他一见钟情了
承太郎可能因为花京院是GAY?所以脱口而出那个问题(你是不是GAY),潜意识对迪奥一见钟情,否则我蛮难想象承太郎会对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我觉得他大概率是毫无波澜或者直接无视掉

后面会是dom貂sub承的承貂吗,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