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鲁诺中心】A Thousand Shades/一千种色调

是短篇集
如无特别说明,都是CB向

【茸+布】Last Night on Earth/地球上的最后一夜

拾荒的第四百一十六个黄昏,布加拉提在垃圾场捡到一个破旧的小机器人。

它的外形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金发,安静得像只毛刚长齐的小猫。布加拉提花了好一会儿才唤醒它,仍然不知道它的作用。只见它启动手上的扫描器,边游荡边朝四周扫射,像是在搜寻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布加拉提问。

小机器人动作僵硬地转身,看上也很苦恼自己脚步不灵活。“先生,我在寻找任务讯号。”

“你的任务讯号是什么?”

“不知道,我猜是一句话,或是一件东西。”

“’Hello,World’?”

“您说什么?”小机器人歪脑袋。

“那就‘42’,”布加拉提补充说道,“《银河系搭车客指南》里宇宙终极问题的答案。”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这个。”

“看来都不是,”布加拉提自言自语。他蹲下来,小机器人也跟着在他面前蹲下来。“别动!”他对它说,“我帮你清理下脚上的垃圾,你被它绊住了,迈不开腿。”

小机器原地坐下。

“谢谢您,先生。您真是个好人。”它伸了伸腿,似乎有些困惑。“如您所见,”它说,“我走路依赖鞋子底的滚轮。”


十分钟后,布加拉提知道机器人的型号。它自称在日本汐华博士手上诞生,编号靠前,因此没有其他流水线上出生的兄弟完整。它记得欧洲一场地震毁了它们的运输线,导致它们四散各方,原本身负任务也丢失了相关数据——“你可以叫我乔鲁诺,”它说,“这是我们这一批次的统一称呼。”

“找到你的任务讯号,是否代表你就能找回任务数据?”

“是的。”

“真好啊,”布加拉提说,“但你口中的‘欧洲’又是指哪里呢?”

乔鲁诺又一次露出困惑的眼神。

“在我出生时,这里已经很荒凉了。我听父亲说,我们祖上是渔民。当时海里还有鱼,很多人都靠捕鱼过活。我没见过活的鱼。我父亲给我留下了《海底总动员》的录像带。如果我祖先捕食的是这样一种会说话的奇怪生物,那还听惊悚的。”

“《海底总动员》,二零零三年发行的动画电影,由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制作。”乔鲁诺机械地报出信息。“您看的是人类创作的角色,”机器人有些跃跃欲试,“真是神奇。马林和尼莫的原型都是深海里的小丑鱼。小丑鱼是种雄雌同体的生物。如果有幸存活一两只,有机会发展成族群。”

“你是说它们原本不会说话?”

“对的。”

“那太好了,”布加拉提松了一口气,“我真怕食物跟我吵架。”

“它们不会的。如果你想见到野生的小丑鱼,必须要到深海打捞。当然,人工也和繁殖饲养小丑鱼,距离这里最近的水族店是八百米外的东玛格丽特大街43号多恩兄弟爱鱼。”

布加拉提哈哈大笑。“我从小在这里生活,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水族店,你确定你的信息准确吗?”

“我确定,”乔鲁诺的眼神有些黯淡,“我的地图版本是二零三二年七月十五号的最新版本。在战争发生前,这是经卫星扫描的最准确的版本。现在是几几年?”

“你问我几几年,这是我不清楚的。我收到的最后无线电波是二零八八年发出的。现在没有战争,也没有确切的年份。”

布加拉提扶乔鲁诺站起来。

“好吧,小家伙,我会帮你找任务讯号。我也想知道多年前的人曾经想做什么。”

“你不怕我的任务是给你的落脚点投原子弹吗?”

“不怕,”布加拉提坦荡地说,“如果你是战争武器,在我唤醒你的那一刻,你就会主动攻击我。别看我这样,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捡过不少危险的东西。这一带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如果这是末日,我也会接受。”

一人一机器在垃圾堆中穿行。

“你说,任务讯号会是植物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过一个录像带,叫《机器人总动员》,小机器人艾娃检测到地球存在绿色植物的信号,将植物放入体内带回太空。”

乔鲁诺检索了两三秒。“二零三二年人类还没有如此发达的太空飞船,我倾向现在太空不存在原生的人类。”

“那会是动物吗?我知道哪里有流浪猫,但我不舍得让你带走它们。它们都很爱黏我。”

“我的容量没那么大,”乔鲁诺嘟囔,“我的程式要求我不能杀死无害的生物。”

“那会是食物吗?食物非常珍贵,就算是过期的罐头,我也很难同意出让给你。”

“不会是食物。”乔鲁诺十分认真地思考,仿佛在确认一件严肃的事。“根据改良版的机器人三大守则,我应该想尽办法保证您的生存,帮你寻找可能的人类聚落,”它说,“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谢谢你,朋友。”

“并非出于设定,对我个人来说,您唤醒我,对我施予援手,我十分感激。如果任务之余,我还有机会停留在您身边,我愿意为你制作三明治。我不是家用机器人,但我脑内存储了几个基础食谱。”

“不用,”布加拉提说,“我母亲告诉我,人类互相帮助不是为了想要得到回报,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我很高兴能遇到你,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可以和我多说说话。自我双亲过世,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那好吧。”

机器人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搜索。突然,它停下了脚步。“这里是东玛格丽特大街43号,多恩兄弟爱鱼的遗址,”它大声说,“布加拉提先生,您快过来看看!”

布加拉提快步走近乔鲁诺,果不其然在它前方找到一个空玻璃缸,上面还连着细细的排水管和控温器。他回想起《海底总动员》的画面,确认这曾经是一个鱼缸。“它里面应该还有水,水是鱼类的生命基本。我要将它搬回家。等我找到活的鱼,我要将它养起来。”

当布加拉提提到“水”时,乔鲁诺的眼睛突然变了颜色。“是‘水’,是‘水’。”它原地转了一圈,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谢谢您,布加拉提先生!”它胸前的瓢虫徽章一闪一闪发光。“我想起我的任务了,感谢一路陪伴。”

说完,乔鲁诺就向布加拉提挥手告别,身体蜷缩成一颗圆圆的金属球,脚底下喷出火光。布加拉提目送它升上天空,像是星星一般消失在天际。拾荒人仰头望,只见无限辽远的夜色和干净的月亮。


当晚,布加拉提住的垃圾场下了一场雨,久违的甘霖滋润大地。他例行打开收音机,寻找新的讯号,突然听到一串清晰的坐标。

“谢谢您。”

布加拉提在地图上寻找坐标的位置,发现它离他十四公里。等他找到一辆旧车,或许就能到那里看看吧。他心里想着,进入热闹而又甜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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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茸+乔纳森】庞贝夜话

乔纳森·乔斯达跟随考古队来到罗马,当天晚上便乘火车去那不勒斯。他想看看庞贝古城,落地不够十分钟就被当地人骗得身无分文。他仍不死心,远远地看遗迹一眼。灰扑扑的天空下,古城如横贯在火山下的流沙。

他当即决定扎营。

等到他将火生起,周围已经变了颜色,遗迹入口处突然多了个年轻人在那里张望。乔纳森双手拢乔纳森嘴巴两边,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您在那里做什么?”

“我想进去看看。”

“那边还没有开始挖掘。”

乔纳森看到年轻人转过身来,眼里充满困惑。“是吗?”年轻人喃喃自语,那神态有几分熟悉。是不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乔纳森说不上来。

“我们原计划是下周才开始动工。其他人还在上一个项目,我提前过来考察。”

“请问您是学者吗?”

乔纳森苦笑。“我还是个学生,不够格当学者。这次我能跟考古队来意大利,是托了亲戚朋友的关系。”

“您的意大利语说得很好。”

“谢谢夸奖,我大一时选修了意大利语。”

“您介意跟我一起到里面看看吗?”年轻人的眼睛发亮,“请放心,我不是盗墓者。我只是对这个地方感到好奇。你看看这个方向,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发光。”


乔纳森带上煤油灯和火柴,招呼年轻人从捷径往里走。他们在这一路上相互做自我介绍。年轻人自称乔鲁诺,四岁就随母亲到那不勒斯定居,算是半个本地人。他没有提自己的生父,只说母亲是东方人,混血儿在这里算是少见。他今年刚上中学,趁假期到周围游荡,向游客挣零花钱——“零花钱?”乔纳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乔鲁诺笑笑说没关系,这星期他已经赚够了。男孩身上有阳光残留的味道,乔纳森觉得他应该不是坏孩子。

“庞贝是座千年前消失的城市。历史维苏威火山曾爆发过几次,庞贝就埋在它的火山灰下。小普林尼在他的信件中描绘过当时的情形,后人就将这类火山爆发形式成为普林尼式。几十年前,有人在这里发现古物,引起考古学家和商人们的注意……”

乔纳森边走边说,乔鲁诺洗耳恭听,很少插嘴。他们倒成了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因为家人的关系,我大学时选择了考古专业,当时我的义兄表示不理解。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确实有些冲动。家父曾经从外面带来一个石制面具,它样式十分古老,我一直很想知道它的来历。这份好奇便是我的研究动力。前段时间,我发现它跟古罗马文化有关联,于是便来到这里。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准……”

乔纳森张张嘴,突然说不下去。他对陌生人说这些做什么?对方不过与他萍水相逢,甚至不一定去过英国,就算他们之后可以通信,此处一别后未必能见第二次面。乔鲁诺侧头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如果继续说下去,我会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子。”

“怎么会,先生您还很年轻。”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陈旧?”

乔纳森用了不太准确的词。他发现乔鲁诺的装扮和他白天在市区那边遇到的人不同,衣服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款式是古怪的胸口挖空,就连背包也是乔纳森未见过的形状。从刚才的谈话可见,乔鲁诺说话的口吻不像是出身于富贵家庭——“他究竟是什么人?”乔纳森心想着,脚步慢慢停下来。

乔鲁诺注意到他的异样。“先生,你怎么了?”他问。

乔纳森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前方有倏忽即逝的亮光,一时间两人都睁不开眼。等到乔纳森回过神,周围已多了些虚幻的景色。明明脚下还是冰冷的土壤,他们却像是身在街道,半透明的人影从他们身体穿过,许许多多的商铺在两侧浮起。狗趴在地上打盹。穿盔甲的士兵牵着高矮不一的马。脖颈上有套绳的奴隶跟在手上戴满金镯子的贵族身后,女仆托起妇人的裙摆……一只猪从高墙上跌落,屠夫踩过它的身体。

“这是……千年前的庞贝吗?”

年轻的考古学生呆立在原地,耳朵里的声音逐渐嘈杂。他听到古老的语言和奇怪的吆喝,那些人似乎看见他,实际上又没有。乔鲁诺比他先迈开脚步,小心地踏前。“我听说这里有海市蜃楼。”年轻人开口说出陌生的名词,乔纳森错以为他在说亚瑟王的异母姐妹。“在您的那个时代,这种现象会称为什么?”乔鲁诺像个乖巧的学生向乔纳森请教问题,乔纳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对方已听不见了。

“别那些东西走太近,快回来!”

乔纳森惊恐地发现,乔鲁诺的身形在变淡,最终和那些虚幻的景象融为一体。年轻人主动跟那些死去的影子交谈,从他们手上换取精巧的小玩意儿。乔纳森仍能从乔鲁诺的口型中辨认出自己的名字,伸手时却发现自己抓不住任何衣袖。究竟是我在幻影中,还是我成了幻影?乔纳森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远方似乎有巨大的轰隆声。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像定格了一般,厚厚的火山灰将他们掩埋。“乔鲁诺!乔鲁诺!”乔纳森大声呼喊,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幸存者拉出来,那个和善的年轻人也不见了身影。他跑,他找,在这荒芜的废墟中捕捉千年前的幻象,最后累得瘫倒在地上。

庞贝城旧日的幻影消散了。

乔纳森看着无星的夜空,突然恍惚。

现在是几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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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茸+橘】逃学少年的青春

纳兰迦第一次见到乔鲁诺是在放学路上,那时他被吓得半死。金发大哥哥满脸都是血,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喊痛,于是纳兰迦手臂交叉,分开双脚立在他面前,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哟,你撞电线杆了?”

“您说什么?”

“你小子是不是蠢到撞电线杆了!”

纳兰迦中气十足,学着街上混混的语气,对着乔鲁诺指手画脚。还不到半分钟,他就后悔了。乔鲁诺从地上爬起来,比他足足高半个头。

“搞什么,你是中学生吗?”

不,乔鲁诺说,我是吸血鬼。

“什什……什么吸血鬼?”

电影里会咬人的东西。乔鲁诺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看吧,这是证据,”他淡淡地说,“您被吓到了吧?”

“光天白日的你骗谁啊!”

“您说谁?”

“你你你你会变蝙蝠吗?”纳兰迦不依不饶。

乔鲁诺倒是回答得十分诚实:“不会。”

“那你算什么吸血鬼!”

“就是因为不会,所以我才会学习。如您所见,我失败了。”

“啊——啊?”

纳兰迦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这一带的小学生都喜欢这样交流。他走近满脸是血的吸血鬼,观察上面的创口,发现它正在快速地愈合。“看上去很痛的样子,”他说,“你该不会要哭了吧?痛就哭吧,这个我不会笑你的。”

乔鲁诺错愕地问:“您为什么觉得我会痛,为什么觉得我会哭?”

“因为……”纳兰迦看着完全恢复的吸血鬼,瞪大了眼睛,“刚刚你的伤口那么深,看起来很痛。”

“原来人类这么想的。”

吸血鬼发出意味不明的感慨,纳兰迦对他产生了好奇,同时又有一丝丝恐惧。对方是吸血鬼!纳兰迦吓出一身冷汗,悄咪咪地后退,乔鲁诺也没有追他的意思,留在原地继续扑腾。纳兰迦心想,怎么有人跟他一样没用,学东西学不会,考试考不好。他是完完全全没在上课,而乔鲁诺看上去认真,实际上也干不出成绩。如果我也是吸血鬼,我能做他大哥。纳兰迦挺起胸膛傲慢地想,我做他大哥,我就不会再怕他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纳兰迦都在同样的地方见到吸血鬼,对方依然是一脸血,但他没有再碰巧撞见伤口。乔鲁诺有一些奇怪,他不像大孩子那样喜欢欺负人,也不像小学生爱讲纳兰迦跟不上的玩笑。纳兰迦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但他笑起来似乎也有几分真心,让人摸不着头脑。乔鲁诺就好像冒险小说里,充当主人公对手的邪恶船长养的猫,不和谁亲近,也没有太大存在感,明明是反派却从不主动出手。纳兰迦猜不透乔鲁诺在想什么,只得绕着他走。但乔鲁诺似乎在这附近扎了营,接下来一连几天,纳兰迦都看到他在那里。于是,他也不想再绕路了,直直地走在乔鲁诺面前。

“喂,吸血鬼!”

纳兰迦叫乔鲁诺时十分不礼貌,仿佛那样可以壮胆。“你怎么还在这?”他飞快地问,生怕结巴破了自己的气势。

“我练习变蝙蝠呀。”乔鲁诺不假思索地说。

“你骗人!”

“您怎么能说我骗人?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

吸血鬼说话时有股奇怪的冷漠,他似乎也感觉到纳兰迦怕他,因而没有靠近。纳兰迦凭直觉觉得,对方一定不会伤害他,否则也不会急着将他赶走。

纳兰迦大胆了起来。

“你们吸血鬼喝血库里的血,会不会有夏天喝冷饮的快感?”

“不会,乔鲁诺非常直接地回答,这个温度对我来说刚刚好,活人的血有体温,太烫嘴了。”

“放凉了会怎么样?”

“会不新鲜。”

纳兰迦又走近了几步,终于看到乔鲁诺怀里揣着一只猫,猫的嘴里还含着老鼠。纳兰迦突然明白乔鲁诺守在这里的真正原因,练习变蝙蝠不过是随口扯来的理由。他刚往前一凑,小猫就从乔鲁诺的怀抱中跳出,头也不回地躲到围墙后。

乔鲁诺昂起头,像是刚放飞一只鸟。

“你不用上学吗?怎么整天在这附近晃。”纳兰迦趁机问他。

“我是吸血鬼。”

“原来吸血鬼不用上学。”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就算你这么说,”纳兰迦直言不讳,“我也没看过多少电影啊,我只是个小学生,手里没有钱,卖票的人都不喜欢搭理我。”

“我见过你掏钱,就在上星期隔壁马路的冷饮店前。”

“那不是我的钱。”

纳兰迦的语气突然冷下来。他不想跟乔鲁诺讨论这个。吸血鬼似乎不太懂人类的规矩,没有意识到他那时的心情有多复杂。当时纳兰迦想要群朋友,他拿了家里的钱,朋友们都很高兴,父亲却在事后打了他一顿——为什么?这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他却好像做错了。父亲也没有给他解释,母亲却在病床上哭了。他一时间感到恐惧,仿佛身后有只巨大的黑色怪物在呻吟。

“我的朋友想喝饮料,他们说其他人也是这样互相请客的。你不要这样子看着我,我感觉很奇怪。”

乔鲁诺摇摇头,不再说些什么。纳兰迦却像松了一口气般,自顾自地在他旁边坐下来,掏出课本叠纸飞机。乔鲁诺偶尔也会帮忙,比如将纳兰迦不小心撕破的角重新黏上。他手上有看不见的胶水,灰白色的纸飞机到他手里会像活过来一般自主滑翔。有时,纳兰迦会揉眼睛,因为他怀疑乔鲁诺将纸飞机都变成蝴蝶了。可是,无论他怎么观察,飞机落到地面时还是普通的、被撕下的废纸。


纳兰迦决定不再想。他现在好好的,今后也会好好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他站起来向乔鲁诺告别。他一如既往地经过隔壁马路,一群朋友在冷饮店前等他。

“纳兰迦!”

那群人大声叫他,要他请客饮料。他不敢转身,仿佛身后有团熟悉的恐惧。“不了!”他说,“我上周请过呢!”他们又说:“你可真小气啊。”他说:“你们都没请过我呢!”他们继续说:“这种事都是轮流来的呀!”

那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呢?

纳兰迦想像一只猫那样撒腿跑开,大孩子们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他觉得刺耳,灰扑扑的自尊心在胸膛里翻滚。“你们这是在瞧不起我吗?”男孩脱下书包,拿在手里当武器。那群人很快便过来揍他,当他是一个玩笑。他当然也不服输,狠狠地把那些人的头发和耳朵扯下来。四周围的人都在喊“有人打架啦”,他一个人被三个人按在地上踢。鼻子、嘴巴、胳膊和腿……他浑身都痛,浑身都是泥。孩子们将他拖入街巷深处,丢到苍蝇飞舞的垃圾桶旁边。他对着臭烘烘的垃圾呻吟。这回我应该没错了吧?他吸入鼻涕和血,眼睛浑浊。当他失去力气,再也没法从地上爬起,他看到吸血鬼同样满脸是血地出现在面前。

“你的练习又失败了吗?”纳兰迦问。

乔鲁诺一言不发。

无形的丝线在男孩的身体中穿行。纳兰迦觉得自己重新变成一只纸飞机,仿佛有童话里的小女孩擦亮了火柴。在这角落里,他突然炽热无比,脆弱的身体饱含光亮——“你肯定不会在现在死的。”含过老鼠的猫代替主人跟纳兰迦说话,而纳兰迦此时只想大叫,他好像又做错了,为什么没有责备他呢?

吸血鬼用手掌盖住纳兰迦的眼睛,男孩的脸被温热的液体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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