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橘】【短篇合集】basket case/烦人凡恼

护卫队男子高中生日常(误)

melodramatic fools

“我有证据,”纳兰迦冷不丁地对米斯达说,“福葛和阿帕基其中一人在练黑魔法。”


米斯达一脚蹬在二手收音机上,电台传来沙沙声,Snoop Dogg翻唱的《Lodi Dodi》丢了后半段词。隔壁房间福葛像只被电着的猫跟新人吵架,内容芝麻蒜皮到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纳兰迦停下了摇头晃脑,手肘撞米斯达的手臂。“我是说真的,”他嘀嘀咕咕,“他们都对乔鲁诺太苛刻了,新人说到底还是新人嘛,肯定还需要我们这些前辈帮忙指导工作,你说对不对?喂——米斯达!”

米斯达翻了一页杂志,敷衍地回了声“嗯啊”,给纳兰迦腾出一小片可以坐的地方。“随他们去咯,”他又说,“福葛对我又不严格。”

纳兰迦撇撇嘴,显然他还在记仇福葛前段时间抓他学习的事,虽说最开始是他主动提出要福葛教他,布加拉提也支持他上课,不过他很快就反悔了。“被福葛教太麻烦了,我不过是个混黑帮的,学这些东西又没用,”纳兰迦往沙发一瘫,双手枕在脑后。“我搞不懂布加拉提先生和福葛在担心我什么,明明我接手的工作都完成得不错。”他继续抱怨,看上去似乎也不在乎米斯达是否有在听。他仅仅想要说,有没有回应都无所谓。米斯达停下手头上的阅读瞥了纳兰迦一眼,看见他像只黑色的小狗蜷成一团咂嘴。

“你说的黑魔法怎么回事?”

纳兰迦抬起眼皮。“啊?那个。”他抖落身上的零食袋。“我看见福葛和阿帕基一起进厨房,福葛端出一盘黑色的东西。”

“你确定他不是煮菜煮糊了吗?”

“你觉得他像是会主动进厨房的人吗?”

“话不能这么说,布加拉提说过自己会煮意面。”

“布加拉提都会亲自动手下厨了,”纳兰迦随口反驳,“那说明福葛和阿帕基根本不懂做饭,布加拉提就算吃吐了外卖和泡面都不会让他们做饭。他们神神秘秘地从厨房地端出东西,那就是他们私下做魔法实验失败了。他们的实验材料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审讯的犯人,下一个盯上的是新人——”

“你去提醒新人?”米斯达顺着纳兰迦的话胡编乱造。

“啊,好麻烦,给他个惊喜吧。到时候我还想顺带吓吓他。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福葛和阿帕基会把实验场所选在厨房,那里又窄又小,锅碗瓢盆多得有点碍事。”

“这不说明容器都是现成的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纳兰迦似乎恍然大悟,语气变得夸张起来。“他们两个必然有鬼,在水壶里养老鼠,在铁锅里炼蟑螂,布加拉提上次不小心丢掉的钥匙就是被他们用魔法阵找回来的。福葛读过那么多书,还会拉丁文,咒语一定是他念的。阿帕基也不差,他那么凶,就算福葛不小心召出恶魔也会被他吓回去。我越来越期待了,他们会怎么将新人放在锅里煮,我保证那个月都不喝肉汤。我要不要先放鸡骨头提醒下新人?他看上去什么都还不知道……”


米斯达当然不会信纳兰迦的鬼话,那小子昨天扯过谎今天就忘了。他原本不会去在意厨房的动静,但自他听过纳兰迦粗糙炮制的黑魔法传言,他开始留意福葛和阿帕基,仿佛他们真的有在做什么怪东西——事实上没有,黑巫师潘纳科特·福葛提着一大袋黑糊糊垃圾的从厨房出来,米斯达像只伸长脖子的长颈鹿探头,脑袋随着视线晃来晃去,盯得福葛浑身发毛。

“你看什么?”

福葛还算平和地质问米斯达,米斯达双手举起。“随便看看,我就随便看看。”他视线漂移,显得更加可疑。福葛就地放下垃圾,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随时准备从衣服洞里抽出一根柚木魔杖。

“你有鬼。”

“我没有。”

福葛深深吸入一口气。“你鬼鬼祟祟坐在这里干什么?我看你手上的杂志还是上星期的进度,从我进厨房又出来,你就没翻过页。”他侧头观察米斯达那歪歪扭扭的坐姿,提高了音量,“你他妈在监视我吗?”

米斯达飞快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像个猴子一样向前乱挥。福葛嫌弃地将垃圾放在过道,捋起衣袖向前迈。“你听我解释!”米斯达连忙上爬,半蹲在高处,“你先不要过来,原地听我说,事情原本是这样的,纳兰迦他说你——”

米斯达突然停住,短短地思索几秒。他可以实话实说,认真而又不那么诚恳地告诉福葛他好奇厨房的工作,布加拉提吩咐阿帕基做什么,或者福葛和阿帕基平时在做什么。可是他又莫名地想起纳兰迦之前给他编的故事,心中某种怪味豆噗嗞噗嗞地发酵:福葛和阿帕基在练黑魔法,他们要联手帮布加拉提打天下,新来的中学生有鬼,没人信得过他。福葛决定逼出乔鲁诺·乔巴拿的真面目,扬言要新人好看。阿帕基当机立断地在厨房架起大锅,紫烟流下口水做热汤,小队两个前辈会在月圆之夜将乔鲁诺煮个稀巴烂。福葛听着脸都绿了,拳头在怀里捏紧,米斯达还要继续说,手舞足蹈,发挥所有余力为黑巫师传奇添油加醋。

“潘纳科特·福葛的黑魔法丹火纯青,全小队无人能敌。他私下已经偷偷地将乔鲁诺煮了一次,因为怕被布加拉提质问,又立即将新人复活。阿帕基不知道,继续推进计划,心里想着如果福葛反水,他就连福葛一块丢进锅里煮……”

“你是不是当我白痴?”

福葛打断了米斯达的滔滔不绝。米斯达心想我这油和醋添得正精彩,忽然看到福葛脸色大变。故事中心的另一人顶着毛茸茸的金色卷发出现在门口,狐疑地打量两个前辈。福葛快要冒烟了,头几乎要埋到自己胸里,他气得牙齿直发颤,又不好解释。而乔鲁诺上前几步,一声不吭地提起过道上的垃圾,视线在福葛和厨房之间转来转去。

穿着围裙的布加拉提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你们在说什么?”

米斯达和福葛相互看对方一眼。

“屁话。”“睡前故事。”

布加拉提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六点开饭。”


第二天中午,纳兰迦一屁股在米斯达身边坐下,双手抱着头。

“我完了,福葛和阿帕基什么都知道了。”纳兰迦沮丧地叫出来。

“是啊。”米斯达摸了摸鼻子,随口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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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学罪名

“大好的天气,我什么都不想做。”


纳兰迦直白地向米斯达抱怨,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找福葛帮忙补课。他以为他可以打发时间,怎知学习这件事如此无聊,按原话来说是“无聊到原地发芽”。

米斯达觉得学习这事本身就这么无聊,以他有限的校园经历,中学每堂数学课他都去学校后的小酒吧打桌球,找穿吊带衫的姐姐聊天,只穿着内裤到屋顶上舔冰块。纳兰迦没有深究米斯达为什么买的是冰块而不是冰淇淋,反倒对米斯达只穿内裤的事感到惊悚——“这不约等于裸奔吗?”他咬着棒棒糖的白塑料棍说道,“被……被人看到不太好。”

“没人会注意野狗,况且我也不是真的裸奔。夏天除了脱衣服我也没别的办法。像我这样的人,楼梯上躺了一排。大家光聊天,什么都不干。有人要打架了,会在底下大叫一声找人帮忙。我也就去过两三次,每次都认不清谁是哪边的。”

“太乱来了。”

“就是在乱来。我们打群架不是为了帮谁,而是消磨时间,对手是谁都不重要。”

“没人管?”

“没人管,”米斯达补充说道,“你去打一次就知道了。”

纳兰迦听罢,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说实话,他和米斯达共事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对方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米斯达理应大他一两岁,经历比他多得多,亦没有福葛沉闷——纳兰迦时不时抱怨福葛不跟他去玩,小参谋总想着找机会让布加拉提当上干部。布加拉提当干部这事重要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纳兰迦是希望布加拉提飞黄腾达的,至于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无非是手头多些闲活罢了。只要能跟着布加拉提混,要他立马去死也可以——“你想得太绝对了,”米斯达评价纳兰迦粗俗的想法,“不要随便把去死挂在嘴边,我们的头儿不是随便抛弃我们的人。”

“但我能想到最大的报答就是去死了。死是比喻啦,也不是现在就要去死。”

纳兰迦一边对着数学题抓耳挠腮,一边闲聊。他现在确实不适合干这个,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完全不想。福葛出给他的题不过是小学程度,他做着做着就觉得自己用不上,索性把笔扔掉。

米斯达兜起圆珠笔在纳兰迦面前表演转笔,食指上传来簌簌响的气流声。纳兰迦对着笔大吹一口气,没能破坏笔的平衡。他还想再靠近,眼神像只湿漉漉的小狗,脑袋动来动去。米斯达突然收起了笔,把他的脑袋向后推。

两人一撞一搡,在沙发上玩起了公牛抵角的游戏。纳兰迦是认真的那个,咬着牙向前顶,米斯达很快就投降,杂志和报纸哗啦啦掉了一地。他双手接住了纳兰迦,按着那颗毛茸茸又不停蹭他小腹和腰的脑袋,哇哇宣布游戏结束。然后,他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手掌往纳兰迦的后脑一拍。

“喂,我带你去打架。”

纳兰迦嘟囔着,声音难以听清:“布加拉提会说我们吧。”

“他不知道就不会说。”米斯达搭上纳兰迦的肩膀,压低声音,“我们不用替身就不会被发现。”看到纳兰迦犹疑的表情,他又坏笑着说:“不会吧,不会吧,你没了替身就打不过对面吗?还没上场就先怕了?”

“谁说我怕了?!我也是有过不少赤手空拳跟人打架的经验,论打架我比福葛那个小少爷强得多!你要是不信我,就是看不起我!”纳兰迦快速地爬起来,把作业推到一边。“走啊,我们这就去啊!”

米斯达忽然觉得心虚,像是有什么人偷偷往他心里放了一只猫。他看着纳兰迦拎起钥匙兴冲冲地飞出门外,电线杆上的燕子全在扑翅膀。少年踩在水坑上,米斯达叫一声“喂”,他才回一句“做什么呢”。他们似乎感到快乐,一种无所事事、终日悠悠荡荡的快乐,什么都不用多想,只需走在阳光底下,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随意地跟朋友说话。米斯达快忘记这种感觉了,直到被纳兰迦锤了下肩膀,才想起今天的目的。

“走?”

“去哪?”

“群架。”

“哪有?”

“哪都有。”

米斯达和纳兰迦蹲在街头等待,对着大马路扔石子。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丢的时候尽量丢进对面的下水道,一有人经过就拍拍屁股跑掉。纳兰迦冲一群拿着闲钱准备去赌场打老虎机的青年大叫:“喂喂,你们几个!”

米斯达连忙捂着他的嘴拖到垃圾桶。

“你干什么?”

“想打架啊。”

“你没事找事打架啊?”

“我有事啊。”

有人大叫一声纳兰迦的名字,米斯达才注意到纳兰迦那怅然若失的表情。他想问纳兰迦是不是认识那几个人,但又觉得时机不适合——纳兰迦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他有些看不懂,只觉得此时站在旁边是最好的。纳兰迦对着对面勾手指,隔空跟他们吵了几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别瞧不起我!”

一句石破天惊。米斯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纳兰迦拖着走,少年跑得太快,米斯达竟然一时半会感到吃力。风吞没他想问的“你不是要跟他们打吗”,他们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拐过街角,纳兰迦突然松开他,融进一大群混混中间。气势汹汹跟随着他们而来的青年们一下子就被包围,不知谁在后面大叫:“开打啦!开打啦!”

为首的混混将拳头砸在青年身上。两边都骂了脏话,场面一时很混乱。米斯达在心底为纳兰迦喝彩,这小子聪明得很。但在下一秒,他又看见纳兰迦主动跳起来打人,力道非常狠,对面的牙齿都快被打掉了。

米斯达不得已也赤手空拳地加入了混战,试图跨越人群将纳兰迦拉走。意大利混混的群架又乱又短暂。米斯达才打趴一个半,就听见警察吹口哨的声音。混混们耳朵也很尖,地上趴着的,举着椅子和箱子的,两条腿夹着别人脖子的……统统开始撤跑。米斯达捞起皮青脸肿的纳兰迦,两人撒腿就往河边跑。警察追不上,没过多久就全被他们甩开了。

纳兰迦把自己丢在草丛上,白花花的太阳照射他大大小小的伤口。米斯达找来一瓶水,丢到纳兰迦身上。纳兰迦拿着它敷脸,扭头又不死心地问米斯达。

“揍了几个人?”

“两个。”

“才两个,”纳兰迦骄傲地说,“我五个!”

“知道了,是你比较厉害。”

纳兰迦哼哼哈哈,米斯达随手往他嘴里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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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墙

纳兰迦摇头晃脑,双臂交叉,大步从厅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他已来回荡了五次,仿佛座摇摇欲坠的摆钟。福葛看得心烦,啪地一声放下报纸。

“你在这里乱晃做什么?”

“冥想。”

“奥古斯特·罗丹的《思想者》见过吗?人家单膝跪地冥想的。”

“没见过。”

“悉达多见过吗?人家是双腿盘坐冥想的。”

“也没见过。”

福葛将手里的东西揉成一团。“囚犯见过吗?被打断腿那种。很适合冥想。”

“我在思考重大问题。这厅子是我先来的,你要么回房间看,要么给我答案。”

“说说你的狗屁问题。”

纳兰迦摊手。“我在想,米斯达帽子里的是什么?”

“他的头。”

“你说咱谁都没见过他把帽子摘下来。上次去海滩,他宁愿戴泳帽也不把帽子里的东西露出来。”

福葛秒答:“他要下水游泳,当然要戴泳帽。不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如果里面只是他的头,为什么他就是不愿露出来?是不是他瞒着我们剪坏了头发,所以才不敢让我们看。”

“盖多·米斯达不是中学生。”

“但他会,我知道他会。上次他不小心买到了红内裤,我一星期没见他光屁股。”

“为什么你要深究他的红内裤和光屁股?”

“因为他老是蹲在沙发上占用电视看狗血恋爱肥皂剧。我要看足球,这很重要。”

“那他为什么光屁股?”

“厅子的风扇坏了,你和阿帕基竟然都不修。你从来都只关注你看的书和报纸。”

“因为我对别人的屁股和帽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事本质不是屁股和帽子。按你们这些书呆子的说法,这是哲学,深层次探究米斯达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可以不参与,我先去找乔鲁诺商量,他平时一声不吭,关键时刻总会有办法。”

福葛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他凶恶地说,“我跟你去找乔鲁诺,他要是答应你,他就是白痴。”


五分钟后,三个白痴围在一起商量。

“我是真没想过米斯达帽子里会是什么,虽然他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小队新人煞有介事地说了一些阿帕基听到会冷笑的废话。

“对吧,只有福葛一个人没兴趣,只有福葛一个人对同伴漠不关心。潘纳科特·福葛天生冷血无情。”

“闭嘴。别对我道德绑架。最好快点把这事了结,我不想被你们烦死。”

新人冷不丁地回到正题。“米斯达洗澡时戴帽子吗?”

纳兰迦点头。“戴,他直接带着进浴室,不洗头就懒得摘下来。”

“睡觉呢?”乔鲁诺又问。

“他晚上睡觉会锁门,但午睡在客厅。他午睡时戴。”

福葛脱口而出:“鬼扯。”

“我每天都很认真地观察他,”纳兰迦一本正经地说,“他放一个屁我都知道,比如他今早吃了土豆。”

“谢谢,你的观察很仔细。”

“我更希望他把精力放在侦查敌人。”福葛碎碎念,这句话显然是对乔鲁诺说的。

乔鲁诺不置可否。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米斯达不太可能把帽子摘下来。如果要继续探究它里面的秘密,我们必须要挑一个米斯达无防备的时间去掀他的帽子。”

纳兰迦猛然点头。

于是,乔鲁诺又继续说:“纳兰迦,我和福葛都跟米斯达不熟,这事也只有你能办了。”


乔鲁诺送了个回旋镖。

纳兰迦很快便意识到,哲学道路艰辛,要想到终点,还需自行努力。他不计较福葛的不耐烦和乔鲁诺的敷衍,这两个人都不过是小孩,他还比他们多玩一年泥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尊老爱幼!纳兰迦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的形象更高大,一屁股坐在厅子左边的沙发,看着米斯达躺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对着屏幕指指点点:

“这个剧情不太对劲,上一集表白这一集吵架。导演不会打光,女主换衣服时房间黑不溜秋的。老子看看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镜头。”

纳兰迦摄手摄脚地从后面靠近,伸手试图挑开帽子,米斯达突然把头扭到另一边——“怎么回事?!”米斯达看得十分投入,几乎拍腿而起,纳兰迦被他吓得缩手。“这都出轨?这男的不识好歹!”米斯达又激动地骂起来,跟看赛车时的阿帕基一样狂暴,“我追了两星期就给我看这个?太扯了!”纳兰迦又换了个方向,正准备继续出击,电视剧刚好男女主接吻的镜头,米斯达嗖地站起来拍手,“好,这个好!”纳兰迦一个滑铲摔到地上。

“妈的!”

米斯达注意到声音,低头看到倒在地上的纳兰迦。“你在干什么?”他困惑地挠头,性感手枪3号和5号从他头上冒出来打架,纳兰迦两眼一黑,干脆平躺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算了,算了算了。”

米斯达蹲下来,像玩橡皮糖那样捏纳兰迦的鼻子。纳兰迦拍掉那只干净的大手,性感手枪1号在男人肩膀上傻笑,显得主人更像个白痴。我也是个白痴,纳兰迦心里有个声音在叫,我非常非常想知道,每一个白痴的秘密都想知道,这是老子深究的哲学。他抬起手,往米斯达的上方一指。

“所以你帽子里到底是啥?”

米斯达坦荡荡地摘下帽子说:“头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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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青鸟

“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说。”

“我想回家。”


米斯达不知纳兰迦为何突发奇想,从沙发靠背上扭过来跟他说这种屁话。认识纳兰迦这些年以来,米斯达未曾听纳兰迦讲过自己的从前,男孩一天到晚跟他们一道生活,跳最蠢的舞,唱最难听的歌(阿帕基认为的)。米斯达觉得全天下的歌都差不多,除非是莫尼卡·贝鲁奇唱的,但莫尼卡·贝鲁奇是个演员。所以,米斯达在音乐上没什么发言权——“随它去吧。”

他两手枕在脑后,听纳兰迦继续讲话。

“我要功成名就地回去,到最红火的店大口大口吃意大利面和披萨,给电影院外排队的单身女孩买花。我就是不要跟她们约会,我要她们跟我做朋友。”

“就这?”

“不好吗?以前我还没怎么想过自己吃完一个披萨,也没想过跟女孩子做朋友。”纳兰迦满不在乎地对米斯达的质疑表示大度。“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他又说,“有个女同学,以前对我很好,我的书包丢了,老师叫她借我课本。她借给我了,让我带回家做作业,第二天也没向我要回去。”

“你都说了那是老师让她借你的。”

“她对我好,”纳兰迦笃定地说,“换作其他人说不定不借了。以前我班上的同学都不喜欢看到我。”

米斯达没有坐直身,时尚杂志挡住他大半张脸。他不想看到纳兰迦像小狗那样骄傲又受挫的脸。纳兰迦总是有些旁人难以理解的固执,比如他对他过去的朋友,他对他的故乡……那不勒斯就那么点大,纳兰迦明明可以随时回去,但他总是将返乡摆在郑重又庄严的位置,仿佛那不是简单的探亲,而是一种仪式,联结纳兰迦·吉尔伽和流鼻涕臭小孩形象的仪式,让纳兰迦·吉尔伽宣布自己不再是从前自己的仪式。男孩对着他拍胸口。“没问题的,”纳兰迦大声说,“我会让那些人都大跌眼镜。”

米斯达咂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原本他心里有句你要是这么想就这么想吧,细想又觉得这话太冷漠。纳兰迦看似粗神经实质很脆弱,不然也不会吵不过他和福葛。对于纳兰迦探亲,米斯达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不是他信不过纳兰迦,而是他看不上那些人——那些曾经欺负、小瞧纳兰迦的人,凭什么接触衣锦还乡的纳兰迦。他不放心。

于是,米斯达翻来覆去,坐立不安。他想不到好理由拖住纳兰迦,也拉不下脸说陪着回家。纳兰迦家里只有一个再婚的老爸,他们肯定没什么共同话题。朋友吧,尽是些坏东西。他半夜趿着烂拖鞋去找福葛和乔鲁诺,福葛扫了一眼他脚下说你他妈穿鞋左右不分,乔鲁诺问他能不能等到明早。米斯达一屁股坐在门前说哎呀哎呀,他知道纳兰迦只要说一句返乡回到房间就会收拾东西。“你们都知道他的行动力有多强,别怪我三更半夜拉你们起来商量。福葛你骂人小声点,纳兰迦个睡死的我不怕,我就怕阿帕基冲进来。”

“我下午叫他下来吃饭时,他已经装好行李了。”乔鲁诺说。

“搅乱他,”米斯达怂恿,“你擅长,你有办法。”

福葛抱怨:“我不明白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这是很大的……好吧,不算大问题,但这对纳兰迦来说很重要。你知道他是那种便利店老板黑他几里拉也要跑回去理论的人。”

福葛说:“黑了就是黑了,我也会跑回去理论。”

乔鲁诺轻轻叹气,摇头。米斯达怀疑他俩在唱双簧。“他比起被黑钱,更在意自己为什么会被黑钱。几里拉和几千里拉性质一样。”米斯达生出双手,五只手指捏在一起。“哪怕知道自己会被黑钱,他也会重复地去那家店,直到不再被黑。我这么说你们两个聪明人能不能理解?”

乔鲁诺点头。“但我们没法阻止他。”


新人说的无不是道理,纳兰迦确定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下,凡是涉及他本人的尊严问题统统没得谈。米斯达不知他出身,也不知他过去,只知道路边的野狗被人踢一脚也会痛的——“就算你光鲜地回去,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不会真心向你道歉。”米斯达很想这么跑去劝纳兰迦,但他这么说估计也没用。纳兰迦不蠢,他啥都懂,就是固执,咽不下那口气。他像豪猪那样浑身上下长满长针,靠近他的人都以为他会投刺,其实他只是在吓唬人,拨开他密密麻麻的刺你只会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松果,松果的味道竟然还不错——“别想了。”米斯达在硬邦邦的床上翻身,窗外是瓢泼大雨。他烦得要死,浅梦里有一万只小鸟在飞。

“我要有很多很多钱,我要见很多很多人,我要吃整条街最好的东西。我要见许多人。”

“我要跟他们说很多话。”

“我要变得幸福。”

“我想要……”

“我非常想要……”


第二天早上,米斯达是踢着床板醒的。他仰头对着天花板嚎了半分钟,发现自己放在床头的杂志和小报全湿了——都怪纳兰迦!害他心神不定忘记关窗。外面的雨还不小,这下好了,飞机火车都要晚点了。

米斯达一拐一扭地端着水杯到客厅,看见沙发上一团湿漉漉的东西。沙发旁边是行李和皱巴巴的车票。他倒了半杯热水,一屁股坐在沙发的空位上,纳兰迦二话不说蹭过来,头发上的雨水滴在他手臂上,触感冰凉。

“我不回了。”纳兰迦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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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知道

“阿帕基有鬼。”

纳兰迦一屁股在米斯达旁边坐下,米斯达手里的杂志放下又拿起,纳兰迦急攘攘地按住他的手。

“等一下,这话是福葛先说的。”

“福葛没那么无聊。”

“那就是乔鲁诺,我偷听他俩讲话。”

“我信你,我白痴。”

“是真的,”纳兰迦说,“昨天我看到乔鲁诺给福葛传章鱼落水的照片,福葛说他最近总觉得背后有阿帕基。”

“那是福葛觉得章鱼像阿帕基。”

“章鱼确实很像阿帕基。”

米斯达放下杂志对着纳兰迦指指点点:“既然你都觉得章鱼似阿帕基,那新人传章鱼照片就是怕阿帕基,你不要打小报告,这张照片最初是我发给布加拉提问周末加餐。我也没想到它这么像阿帕基。这下好了,全小队都知道有只章鱼像阿帕基。”

“所以,阿帕基没鬼,他是在抓鬼。”

“抓你,”米斯达随口胡扯,“上星期我听布加拉提跟阿帕基说他有罐糖空了。”

“你们凭什么怀疑?”

“凭福葛不吃糖。”米斯达顺着编。

纳兰迦抗议:“新人呢?你们怎么不说说新人?”

“如果新人有一丝一毫的把柄,阿帕基都不会盯着其他人。”

“那你呢?你也有嫌疑。”

米斯达编着编着差不多自己也信了:“所以阿帕基会来盯我……妈的,他确实来盯我了。前几天我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一直在我旁边晃。我问他是不是要追比赛,他竟不吭声。”

“看吧,我说的都是真的,”纳兰迦咂嘴,“阿帕基觉得我们都有鬼。你不信,你白痴。”

“行行行行我白痴,你不要吵我看杂志,也不要大声放歌吵福葛睡觉。有什么事你叫新人一个人搞定,他惹阿帕基最多,再不济还有福葛。阿帕基最讨厌小孩和矮脚猫,福葛和你占一,乔鲁诺一个人占俩。”

“行行行行你就是白痴,谁叫你敷衍我。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独来独往逍遥自在。你是福葛二代。”

纳兰迦随口骂米斯达几句,抱怨他爱听不听。米斯达充耳不闻,抓起一本新杂志又翻了几页,上面竟没有他想看的照片。纳兰迦继续吱吱哼哼,米斯达抬手就按住他脑袋,“别吵!”纳兰迦反咬,米斯达用杂志挡住他的牙……他们就这样在沙发上闹起来,半是较劲,半是消磨时间。也就打了五分钟,阿帕基便像巫婆一样戴着耳机经过他们面前,抬手一指。

“沙发套是上个月刚换的!”

纳兰迦抢先坐直。米斯达也不太敢哼声。天知道阿帕基怎么会突然出现,或许他有别的事,或许他就是在监视。米斯达伸长脖子望,纳兰迦也像鹅那样在旁边伸长脖子望。阿帕基向左,他们向左;阿帕基向右,他们向右。阿帕基要上楼梯,纳兰迦屁股都要离开沙发。米斯达赶紧拉住他,伸出右手使劲地捏手指。

“干什么呢你!”

“我才想问你在干嘛。”

“我观察,”纳兰迦说,“我觉得阿帕基手里有东西。”

“你看清楚是啥了吗?”

“没有。”

米斯达缩回原来的位置,脚架到脚踏凳上。“我觉得阿帕基有鬼,他喃喃地说,他就是在监视我。但他又有什么理由监视我?偷吃糖的人肯定不是我……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所以,你们都觉得阿帕基在监视,而且他想找出到底谁偷吃布加拉提的糖。”

“没错。”“没错。”


福葛的面色不太好,他真的要睡觉,而不是被两个白痴拖着问他昨天得出结论的问题。“阿帕基想监视就监视吧,反正不是我干的,也不是乔鲁诺……乔鲁诺?你们看乔鲁诺都打哈欠了,这肯定不是他干的。说到底,布加拉提根本不在乎谁偷吃了糖,东西放在那就是给人吃的。阿帕基也没这么无聊,他要查谁偷吃只需用忧郁蓝调。”

“那他干嘛老在周围打转?”纳兰迦问。

“我个人猜测他有事想问……说不准,他可能不好意思开口。”乔鲁诺含糊地回答,旁人难得见他口齿不清。福葛看了他一眼,随口帮他补完后半句话:“阿帕基的脾气很怪。他要有事,必然装作没事,他人没事,谁都看他像有事。”

“所以他有事没事?”

乔鲁诺和福葛异口异声。

“有事。”“没事。”

“你们昨天没有讨论出结果吗?”

“我得出我的结论,乔鲁诺得出乔鲁诺的结论。我觉得阿帕基人没事,他觉得阿帕基心有事,我们是讨论,又不是求同。”福葛觉得自己被乔鲁诺传染了哈欠,眼皮重得很。“有事没事都不关我事,福葛补充说,大中午的,谁吵我我让谁出事——”

“喂喂你别睡!”

米斯达首先站起来,福葛随即就将枕头砸过去。乔鲁诺平静地说那是我的枕头。纳兰迦跟着和米斯达一起按着福葛,三人轰然摔到地板上,如多米诺牌倒塌。

“你先冷静,我们回到正题,我们还有正题,还有正题!”

米斯达先行举白旗,福葛和纳兰迦都发出呜咽声,乔鲁诺索性蹲在旁边看。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阿帕基惊愕地看着三个人扑倒在地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们在干什么?”他古怪地发问,头顶耳机像天线一般竖起,仿佛随时发出滴滴哒滴哒的声音。

“你——”

纳兰迦指着阿帕基那暴露在外耳机插头大叫一声。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帕基身上,面面相觑。米斯达不知阿帕基是想笑还是无奈,只看到他那嘴角抽搐得厉害。“要是你听到我编排你,你打死纳兰迦算了。他要不是无聊地想信,我也不会无聊地往下编。”米斯达在心底飞快地辩解,只见一只白兔唐突地踩过地板,回到乔鲁诺手边变成枕头。

米斯达一手捂住了脸。

下一秒,乔鲁诺若无其事地对阿帕基说:“原来您买了新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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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浪漫分子

“老子的情人节凭什么要和四个臭男人一起过。等等,布加拉提,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距离情人节还有三天,米斯达就开始上蹿下跳。他觉得自己明明应该挺受欢迎,为什么没有女孩子主动过来约他。他那么好,那么潮,全护卫队数他看最多时尚杂志,布加拉提太忙,阿帕基太凶恶,乔鲁诺花枝招展,福葛衣品差,纳兰迦——纳兰迦没事就唱rap,吵死了!他就是全小队最理想的情人,除了不能陪女孩逛鬼屋。米斯达对着还在场的人指指点点:“我不理解,为什么就没人来找我。”

“白痴才过情人节。”福葛说。

“你高傲,你孤僻,乔鲁诺都能在学校提前收到礼物你自己反省。”

“我未成年。”

“你饮酒。”

“法律允许我饮酒,何况我是个黑帮。”福葛说完就开始碎碎念,这很重要吗,这不重要,关我屁事。

米斯达振振有词:“首先它是情人节,其次它有爱,作为成熟而又有追求的社会青年,应当对自己的人生有所规划……福葛你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我现在讲话很认真,有依有据,总结了好几天的思考。”

“胡扯。”

“你看你,每次吵不过我都说我胡扯,你只会拉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东西来搪塞我,人生需要适当的创作,你又何必急着反驳。”

“那你说说你的创作,你跟电视上做白日梦的人有什么区别?”

米斯达往沙发后靠一摊,“可是我就想过情人节啊。”

说这么多都没用,米斯达追求的不是谁来爱,或者任何纪念性的仪式。他想要一个模棱两可的东西来填充他的日常,具体是什么不重要。有时他会蹲在街边看人,男男女女结伴走过,他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品不到排斥也品不到祝福。他只是继续蹲着,对他人多看两眼,然后什么都不想。

福葛将无聊归结于他懒惰,纳兰迦有时也会陪他一起坐, 一坐半个下午。纳兰迦表示并不想让布加拉提知道,反正工作都做完了。米斯达觉得得了吧布加拉提又不监工,福葛和阿帕基也经常偷懒,也就是乔鲁诺不上课时会回来认真。

“米斯达,有飞机。”

“在哪飞哪。”

“飞过了。”

“飞过了才叫我。”

“你刚才啊也没在看啊。”纳兰迦说,“你放空了好久。”

“我坐在这就是为了放空。你却坐在我旁边叭叭叭。”

“我叭叭叭是因为你看上去很想叭叭叭,你说说你早上跟福葛吵架后你都干了些啥。”

米斯达抱怨:“首先我最近没工作,其次我看上去没做事不代表我想叭叭叭。我想思考一些深刻的问题但我不要现在想。”

“所以你到底要想还是不要想?”

“你叭叭叭,不要学福葛叭叭叭。”

“又关福葛事?”

“关。因为他叭叭叭,所以我不想叭叭叭。”米斯达说,“我知道他小屁孩无心,但他说得我不想叭叭叭。”

“你太多叭叭叭了。你再这么说下去,我的脑子就快要被你叭叭叭掉了。福葛不过说你一句白日梦,你一屁股坐在街头自闭,那不勒斯的车尾气就要被你吸光了。”

米斯达两手一摊。“去去去,我没那么脆弱。小少爷嘴贱但偏偏说得很对,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对。我想不透我为啥觉得他很对,明明一开始我只觉得他在叭叭叭。”

纳兰迦托腮想了两三分钟,“想要消化米斯达的语句。你以前……有过吗?”

“啥。”

“那个啥。”纳兰迦觉得女朋友这词好像不太对。

米斯达抓了抓头上的帽子,粗浅地理解纳兰迦想问什么。“差点有。”他诚实地回答。“哎呀,谁都有过差点能追到手的女孩子。我当然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周围人这么说我就觉得是了。”

“怎么追的?”

“随便追的,她是我同学的妹妹。”米斯达左思右想,竟然忘了姑娘的芳名。她不比海报上的明星漂亮,但很多人都爱跟她相处,周末喜欢在家里烤饼干。米斯达有幸尝过一两块,味道忘了,所有的手工饼干味道都差不多,无非是甜味。模样还很粗糙。不过太精致的他倒也不爱,像这样模模糊糊、印象稀薄的东西最适合回想。他想他在乎过。

“他哥哥是知道我想追她的,将她交给我好过交给外面的家伙。有天我打算去约她,翻过几条街去给她买花,差点被狗咬……不要笑,我都不知道狗怎么来的,我就在跳下来时踩到它尾巴,好在它有狗链……算了,算了,我说回正题。我在她经过的地方蹲守,她哥哥,她哥哥朋友,我朋友,她朋友……总而言之一大堆人都围在我们旁边看。她尴尬,我也尴尬,我拿着花准备送她,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米斯达回想起女孩当时的表情,圆圆的脸上只有惊愕和不可名状。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也出不来声,捂着嘴巴,眼神像是在问你干嘛——“我突然感到庆幸。”

“庆幸?”

“庆幸。”米斯达说,“我没那么爱,她也没那么爱我。现在想起来,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日后被人说前男友去坐牢,多难受啊。”

纳兰迦脸上露出空茫的表情,看上去似懂非懂。米斯达很多时候都会讲些漫无边际的话,他认真听,但又无法彻底理解,而米斯达本人也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或许是爱,或许是不爱,几年前的事,谁会记得那么清楚。他只知道米斯达在说出庆幸这词的那刻,整个人突然放松,仿佛经历了和解。“哎呀哎呀,我也好想过情人节。你们这些人年年都没安排吗?够意思吗?”

“我们都单身啊。”

“单身怎么不去找啊。”

“我就喜欢单身啊。你怎么不去找?”

“去去去。”

“啥都是你一个人说的咯。”

“是咯。”

纳兰迦本想懒得跟米斯达斗嘴,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他揪着两三个词跟米斯达吵,叭叭叭,叭叭叭,两个人都蹲在路边叭叭叭。纳兰迦挪了挪屁股,底下传来东西压碎的声音。

“这啥啊。”米斯达问。

纳兰迦一摸屁股,摸到了包装袋。“不是手工的,”他嚷嚷,“隔壁街那个经常送布加拉提李子的老太太分塞给我的,等下,你不要拿,不要拿!”

米斯达快速地撕开包装。“是我的啦,哈哈哈!”他大笑,对着纳兰迦炫耀,“到我手里就别想拿回去。”

纳兰迦飞快地抢回饼干,饼干渣和甜块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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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纸糖果

“我觉得我要死了。”

“说。”

“我蛀牙。”


米斯达不想思考那些无聊的问题,比如纳兰迦干什么,偷吃了什么。乔鲁诺比纳兰迦还像个甜食爱好者,为什么乔鲁诺不蛀牙?纳兰迦狡辩,那是乔鲁诺能将蛀牙变成其他东西,人人都见过乔鲁诺将牙齿变成水母。福葛反驳,牙齿是无机物,乔鲁诺只会将牙齿变成生物,而不能把别的东西变成牙齿,至于乔鲁诺事后将水母牙如何处理,他未问过——“人多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想想阿帕基在他刚来时干的事,你还是不要打听比较好。”

“乔鲁诺之后难道没有去补牙吗?”

“谁知道。”

米斯达盘起手臂,左转转,右转转。“你说乔鲁诺平时吃的那么甜,他有没有蛀过牙?”

“没有。”

“你就这么肯定?”

“没有,”福葛加重音,“就算他蛀过,我也不会太清楚,我是他的同事不是他的牙。”

“那作为同事他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他本人到底怎么护牙?”

“作为同事我不清楚,他本人到底怎么护牙。”

福葛学会了纳兰迦兜圈子的执着和乔鲁诺不说正题的忽悠手段,米斯达痛骂他堕落,良心跟阿帕基的面包一起喂狗(阿帕基觉得关他屁事)。小少爷打算就此对他置之不理,奈何他上蹿下跳,逼得对方将报纸拿起又放下。

“你这么纠结,是不是有人蛀牙?”

“你明知故问。”

福葛试探性地说了纳兰迦的名字,米斯达两手一摊。“那家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蛀牙不会死人。”

“我知道不会死人,但那家伙说得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那是他在夸大。”

“杂志上不是有说过吗?严重的蛀牙会伤及牙床,会引起炎症,人得了炎症拖久不治会恶化,吃不下东西,喝不进水。你看纳兰迦捂着腮帮好几天,他会不会已经很严重了……”

福葛打断他的话:“停!去找乔鲁诺。”


米斯达当然知道蛀牙不会死,纳兰迦也严重不到哪里去。他只想抓住几点可发挥的材料在福葛面前大说特说,好让他烦。

福葛烦就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他们找到乔鲁诺时这个倒霉的中学生还在做题。那不勒斯的中学并不那么好糊弄,全小队称得上学历完整的只有阿帕基和半个福葛,阿帕基说“乔鲁诺你想都别想”,福葛说“并非我针对你我在教学上毫无建树忍无可忍”云云。小孩甚至想到了用开黑车赚的零花钱请人帮忙救助,鉴于当地民风淳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不放心把东西交给别人霍霍。

布加拉提的意思是“我能给你提供的最好条件就是只放福葛在你周围,让最吵的两个人到客厅打架,有事你让福葛去找阿帕基”。福葛觉得既然这样不如我在客厅防止这两人打架,不评理也不让他们找乔鲁诺评理,实际上客厅三人往往会演化成三个人都去找乔鲁诺评理。

世事无常,福葛后悔没有跟乔鲁诺独自二人窝在小房间。

“福葛说的没错,我能将牙齿变成其他生物,不能将生物变成牙齿。那次的水母我已经复原成牙齿了。”

纳兰迦只在意这个:“那水母里的东西呢?”

乔鲁诺笑而不语,米斯达觉得他有些无奈。福葛说别问这些了先检查牙齿。纳兰迦乖乖坐下,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的嘴巴。离他最近的乔鲁诺叫他张嘴,他发出一声“啊”,米斯达和福葛同时深深吸入一口气。

“怎么样?”福葛问。

乔鲁诺露出困惑的表情,说:“纳兰迦没有蛀牙。”


一分钟后,米斯达和纳兰迦被福葛赶出房间,理由是没事找事。纳兰迦撇撇嘴,随手顺走乔鲁诺偷偷藏在床头柜的开心果饼干——“我是专业的。”纳兰迦满嘴饼干屑,“如果不是经过检查,我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蛀牙?”

“你让福葛去找乔鲁诺,就是为了确认自己有没有蛀牙?”

纳兰迦又吃了一块饼干。“你还记不记得阿帕基之前追查谁偷吃了布加拉提那罐糖?那是乔鲁诺干的。”

“不知道,”米斯达也吃了一块饼干,“福葛坚持说乔鲁诺没那么无聊,布加拉提对他那罐糖毫不在乎。”

“所以是乔鲁诺干的。”纳兰迦笃定地说。

“为了验证乔鲁诺到底是不是那个小毛贼,你特地装病。”

“倒也不是,我这颗牙本来就有点松,是上次跟人在街上打架伤到的。你说,这世上既然有假性近视,会不会也有假性蛀牙?假性蛀牙给人蛀牙的错觉,放着不管假性会变真性?”

纳兰迦将开心果饼干掏到底,突然摸到一颗硬硬的东西,哇的一声掏出来扔掉。

“这里有颗牙!”

白花花的小东西滚落到地上,米斯达凑近一看,发现是颗假牙。真不愧是乔鲁诺。算了,算了。他蹲坐在地上,愉快地听纳兰迦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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