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乔鲁诺心里常常暗骂迪奥的暴露。
迪奥常常赤裸着上身,下面就堪堪裹着一条浴巾;有时候心血来潮,但也只穿上浴袍。
此时,他正穿着酒红色的丝绸睡袍坐在床上,翻阅着《圣经》。乔鲁诺猜想这应该是迪奥为了和他远在美国的友人普奇有共同话题。酒红色其实很适合迪奥,吸血鬼的肤色本就苍白,这样艳丽的颜色无疑是添上了一抹奢靡的色彩。顺着松松垮垮的腰带往上看去,流畅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
迪奥看见了他,声音很轻,很低,像是随时要消散在摇晃的烛火里。
“初流乃,过来。”
那声音太暧昧太缱绻,像是神邸在呼唤他的子嗣。
于是乔鲁诺快步走上前去,乖顺地躺在迪奥的身边。乔鲁诺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两人贴得很近,乔鲁诺属于人类炙热的呼吸打在迪奥脖颈上,有点痒。
这时候迪奥忽然想起当初乔鲁诺刚刚被接回魔馆时的样子,怯懦,恐惧着一切。弱小到令迪奥发笑。他明明随时可以用力一掐,让乔鲁诺,也就是汐华初流乃死在惊呼里。但他没有。像是出于好奇,好奇这个第一个被接回来的子嗣可以成长到什么程度。也或许是幼小的乔鲁诺体温对于吸血鬼来说太过于高,让迪奥想起了过去还是人类时的时光。他留下了乔鲁诺。
这个孩子果然没有令迪奥失望,他像是离弦的箭迅速地在意大利发展,生命力极其顽强,就如同他的替身黄金体验一样。仅仅九天就以惊人的意志和手段登上了教父的王座,乔鲁诺的地位犹如王冠上那颗最闪亮的宝石一样不可或缺,紧紧与意大利黑帮的命脉相连。
于是他回到埃及的第一句话就是,
“Padre,我做到了。”
像是一个祈求夸奖的孩子,迪奥轻轻地抚摸着乔鲁诺的发顶,年过15,乔鲁诺的头发已经不再是黑色,而是和父亲一样耀眼的金色。迪奥的睫毛很长,投下的一片阴影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他只说“好孩子”。像是情人最亲近的呢喃,或许是在那一刻乔鲁诺动了禁忌之心,他感到下体有些发烫,浑身很颤抖,呼吸都在融化,却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做,如同刚出生的孩子一般无措。
迪奥笑了,他笑起来那样……漂亮?或许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不太准确,但他的笑声是那样令乔鲁诺入迷。迪奥纤细的手指还涂着黑色的指甲油,尖利的指甲轻轻地划过乔鲁诺的胸膛,最后落在了下体。
但迪奥什么都没有做。
就好像刚才只是乔鲁诺的一场幻梦。
一向冷静自持的教父仓皇逃跑,直到几个月以后他才带着一条红宝石项链再次踏入那片土地。
他说父亲,这算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迪奥拿起来打量了一番,随后转过身子,命令乔鲁诺给他戴上这条项链。手指划过迪奥的肌肤时乔鲁诺没什么反应,与几个月前那个无措的少年判若两人,他只感觉到一股冰凉。
后来的事情好像很顺理成章,乔鲁诺,意大利的雄狮,大名鼎鼎的教父荒唐地向他的父亲求爱。迪奥只是纵容,于是他们滚到了一起,在床上抵死缠绵,那一晚乔鲁诺的呼吸很烫,几乎要灼伤迪奥的皮肤。
迪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乔鲁诺曾经的名字,初流乃,初流乃,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他迪奥是乔鲁诺过去的唯一见证者,是最独特的一个,又或许这对这个名字有什么执念,像是在提醒教父他过去的弱小。
那晚乔鲁诺①忽然意识到他正在在做一件很久以来就想做的事,只是此前从未想过真的可以做到。
他们是父子,也是情人。乔鲁诺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寄给迪奥,里面是一些毫无逻辑的诗行,只是单纯想象着迪奥在他身边的样子。
②迪奥在下午两点令人昏昏欲睡的空气中,迪奥在玫瑰无声的呼吸中,迪奥在清晨面包的热气中。迪奥无所不在,迪奥无时或缺。
迪奥偶尔回一些,有时候只是写下莎士比亚诗集里的一些诗句,既是分享又是无所谓的施舍。乔鲁诺一封一封地抚平褶皱,轻轻用手抚摸过每一个字,像是在感受地中海彼端的气息。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迪奥是吸血鬼,他的心中没有爱,只有恨,他的人生信条或许就是“恨比爱更长久”。
但是,就如同狄更斯在《远大前程》里面所说, “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爱她。”
迪奥的眼睛是深渊,你一旦凝视就要坠落下去就会爱上他,他是美杜莎的另一种表现。有时候乔鲁诺常有一种错觉,迪奥的替身能力不是时停而是魅力。
或许乔鲁诺染上了一种毒,名为迪奥的毒,染上就再也戒不掉。
有时乔鲁诺会躺在迪奥的大腿上,一遍又一遍执拗地问,
“您爱我吗?”
迪奥却笑他是“讨糖的小孩”,他知道这算是回避,每次这种问题都无法得到正面的回应。
但是没关系,乔鲁诺想,至少在某时刻,迪奥是属于他的。就像他们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就像他轻轻抚摸迪奥的疤痕的时候,就像迪奥盯着乔鲁诺的眼睛的时候。
就像现在。
他看着《圣经》里亚当说夏娃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突然觉得他和迪奥就是如此,他是迪奥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迪奥是一汪无边的沼泽,而乔鲁诺则任由自己沉沦。
或许爱上迪奥就是一种错误。
不过没关系。
爱情本是瘟疫。
①②:改编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