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迪】海拔3400米

*摄影师承&旅行爱好者迪,普通人无仇无怨,现代AU

“在海拔3400米,他的心率是117次/分钟。”

summary:一次萍水相逢。

承太郎到达“觉色滇乡”大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半左右了。

他的黑色越野车停靠在角落,并不怎么起眼。承太郎把地钉斜着敲进水泥和碎石里,灰白色的帐篷在风中屹然不动。他在里面铺上双层防潮布和羽绒睡袋,再次检查地钉是否打满后直起身来。

这里是中国的云南迪庆,他在海拔3400米。

承太郎取下了以往一直带着的薄帽,换成了羽绒帽。一缕微卷的黑发垂落在额边,他蓝色的眼睛凝望着梅里十三峰,专注的程度堪比上大学时研究生物。

承太郎听见一辆SUV的引擎声,又是一行人上了山。余光中他瞥见一头灿烂的金发,美国人?还是俄罗斯人?他在心中默默猜想。

金发男显然没做什么充足准备,五级阵风吹来他的半长发飞舞着,帐篷都被掀翻,杆体直接劈裂。清脆的声响引来众人的关注,承太郎听见他用英文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Fuck my luck!”然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走上前,用英文问金发男,“需要帮忙吗?”金发男猛地抬起头,承太郎装备齐全地站在那里。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想。

“麻烦了。”“没事,举手之劳。”

承太郎从相机包里掏出两根1/4英寸铜螺丝和扳手,做成外夹板。他将劈裂的杆体对齐,用铜螺丝夹住,再用绝缘胶带缠绕几圈后,帐篷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金发男挑了挑眉,“你随身携带五金店啊?”承太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应他,“三脚架快拆板的备用件而已。”

说罢,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敲敲打打。随即说道:“晚上天气会降到-7℃左右,你的杆多半会再裂。””哈?那怎么办?“

承太郎沉思了一会儿,“我打算拍星轨,你要是熬得住的话可以和我轮流守夜。你前半夜,我后半夜。”金发男抿了抿唇,无奈地点了点头,伸出手。

“谢谢,我叫迪奥。”

“空条承太郎。”承太郎虚虚地握住迪奥的手。

迪奥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距离附近的酒吧亮灯还有四十五分钟。他打开车门,拿出里面的抓绒帽戴在头上。承太郎看到他的金发被遮住,没忍住问他,“你是美国人?”

迪奥摇摇头,“英国伦敦,”顿了顿又补充道,“美国金发比例并不高。”承太郎点点头,在大院角落架好他的尼康。这是他上大学时省吃俭用在本科毕业那一年买的,已经陪伴他四年了。

迪奥凑过来看了眼,“摄影师?”承太郎讶异,“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职业摄影师和重度风光爱好者,没必要买D850。”

“你还知道这些?”“上大学的时候了解过。”

承太郎轻轻哦了一声,问他“你呢?”迪奥说他是律师,在英国有一家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随意地把玩着承太郎的相机,“法文条律太无聊了,所以我把它们甩在英国了。”迪奥转过头,轻轻地笑了起来。承太郎看见他绯红的眼眸里藏着闪闪发亮的星星,明艳的笑容被亮起的彩灯映照。

等到了晚上九点,吧台周边坐满了人。承太郎要了一杯威士忌,迪奥则是一杯曼哈顿。他们俩慢慢地闲谈着,壁炉里的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四周的人高谈阔论,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承太郎得知迪奥是旅行爱好者,车和他一样是租来的。但迪奥是第一次登雪山,帐篷都没准备好。迪奥也知道承太郎是职业摄影师,且本身也热爱风光摄影。他们举起酒杯,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上九点半,承太郎给镜头绑好加热带。此时群山一片岑寂,浩渺天地间人显得如此微小。他站在平整的土地上,彩色的经幡在风中飘动,风绳绷紧宛如拉满的弓。

迪奥在他身侧仰望纯净的星空,此时温度不算最低,但也让迪奥裸露在外的手发凉。他们凑在一起以汲取微不足道的温暖,彼此的呼吸都听的清清楚楚。

现在是十月十五日,在香格里拉,承太郎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站在一起。

一种微妙的,奇异的感觉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过去四年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奔波在外,一个人熬穿整个夜晚,一个人咽下干涩的面包。但现在他的身边多出一个人细微的呼吸声,承太郎有些无所适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碰到了迪奥的手背。“碰我干嘛?想给我暖手啊?”迪奥嗔笑,细长的眉毛舒展开。

那一瞬间承太郎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迪奥的眼睛那样专注地盯着他,迪奥的笑容那样明艳地绽放……他慌张地,想要掩盖什么似地取下手套,塞到迪奥怀里。穿上手套的那一秒,承太郎的体温融化在迪奥的指尖,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随即开玩笑似地说道:“承太郎,我都听见你的心跳了。”

“冷得,”承太郎看着远方,声音里带着细不可察的颤抖,“现在有点晚了,你先去睡吧。”迪奥耸了耸肩,“God bless you.”

转过身的瞬间,迪奥却没忍住笑了出来。“死木头。”

再次醒来是在早上六点,承太郎把他的老伙计收进相机包里,顺道喊醒迪奥。他们匆匆洗漱完再吃完早饭已经是六点十五,步行到飞来寺的一号观景台。此时的机位还剩下一些,承太郎精挑细选终于找到满意的机位。

对面是卡瓦格博和缅茨姆为首的美丽十三峰。长风呼啸,带着寒气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肉,迪奥的冲锋衣外套被风压得“噗噗”作响,承太郎的那缕发丝也在狂舞。迪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和凌乱的额发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声被狂风吹到远方。

承太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开始细致地调整参数。在摄影这方面,承太郎有一种几乎固执的原则,什么都必须是自己手动调。他享受相机里的世界在他的手下一点点变得清晰明亮的过程,又像是固守着摄影的某种信念。

“你在某些方面真是出乎意料地传统。”承太郎头也没抬,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出来了我草!”“快拍快拍!”一点灿烂的金色映照在顶峰,引爆人群的欢呼。

迪奥举起手机拍下这日照金山,承太郎看见他的金发,唤他一声,“迪奥!”迪奥回过头来,他强忍住颤抖按下快门。

相近显示屏里是迪奥熠熠生辉的红眸和与朝阳一般璀璨的金发,后方的卡瓦格博和缅茨姆静静地凝望着他们。

“承太郎,”迪奥指着后方的两座山峰,“你知道吗,在传说中,缅茨姆是卡瓦格博的新娘。”

此时赤金晃晃,呼呼的风声在耳边闷闷地回响,恍惚间承太郎听见了转经筒嗡嗡的声音,听见神明金熔熔的颂歌。熔融的金色在卡瓦格博之巅,在梅里十三峰的怀抱里流淌。巍巍山峰拔起百尺,灰黑和皎白崎岖地错落地交叉在一起;繁杂缠绕的经幡随风飘荡,幡面的诵经在天地间被风一次次赞咏。

承太郎凝望着这十三座峰峦,目之所及是一片浩荡的鎏金。稀疏的云层,或是雾气,亲昵地缠绕着群山。十三座山峰展露出他们辽阔的胸脯,坦然地接受众人的祈福和膜拜。

他并不懂得中国人对佛教的信仰,但在这无垠的寰宇中,在这虔诚的欢呼中他的心里空了一瞬,那一瞬他看向迪奥,迪奥指着那两座山峰对他笑,眼尾都带着一丝艳色。

他终于臣服于自己的本心,终于臣服于这萍水相逢的爱情。他不顾一切地吻向迪奥,终于打破自己的那点传统。他听见迪奥低低的笑。身边的众人或惊呼或祝福,只有承太郎和迪奥彼此知道,他们并非爱人,这个吻也无关过往。

只有偶然的冲动和鲁莽在冲撞着这两个二十八岁的人。在这一刻,他们不是摄影师和律师;在这一刻,他们只是承太郎和迪奥。

古老的雪山发出一声沉吟,爱神向他们低语,

“在这一刻,我爱你。”

承太郎的手表滴滴地发出提醒,在海拔3400米,他的心率是117次/分钟。迪奥听到声音笑他是不是初吻,他点点头,微红的耳尖被藏进帽子里。

“真是抱歉啊承太郎。”迪奥这么说着,将手套还给承太郎,冲锋衣上的第二颗纽扣啪嗒落在地上。

上午九点,承太郎和迪奥收好行李,坐上各自的车。上公路时承太郎侧头看了一眼,迪奥脱下了帽子,只有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在车窗上若隐若现。SUV的右转转向灯亮起时,承太郎的越野已经上了匝道。

他们像两只迁徙的候鸟,短暂地相遇,随即又要飞向各自的远方。

只有海拔3400米的飞来寺观景台记得那个冲动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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