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十五岁的生长痛。”
又是深夜。
带着一身冷汗和膝盖处的酸胀，乔鲁诺从梦里惊醒，窗外很黑，能听见醉鬼的骂声。从被窝里起身他才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吹得膝盖生疼，如附骨之疽，又像有千万只虫在啃食骨头。
他忍着酸痛去接了点热水，打湿毛巾，按揉着膝盖。
估计今晚上是睡不着了。
乔鲁诺漫无边际地想着，才解决的几个贩毒分子是否还有同伙，佛罗伦萨的公园今天有没有白鸽落下，以及，迪奥。
父亲，父亲，他低喃着，带着隐秘的痛意。
五到十五岁他一直在迪奥身边待着，是他最优秀的那一个子嗣。每次他用殷切的目光望向迪奥，只能看见迪奥面对外人的称赞唇角虚伪的弧度。那时候的乔鲁诺感觉很迷茫，单薄的身体里承受不了迪奥如冰冷的海水一样的冷漠，究竟我还要怎么做，父亲？他这样问。
迪奥不说话，迪奥只是笑，笑他的天真，居然渴望一个吸血鬼的温情；笑他的愚昧，居然以为吸血鬼拥有真心。
为什么呢？乔鲁诺看着自己手上的纹路，好像看见了自己和迪奥交错融合的血脉。为什么父亲如此冷漠呢？明明我们是父子，明明我是最优秀的，明明我们血脉相连。
父亲，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本该如此。
好痛。
突然的刺痛把乔鲁诺从回忆中惊醒，都过去了。
像一阵寒风从皮肤上刺过又脱离，他的思绪浮浮沉沉，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飘荡。
十五岁那年他终于离开了迪奥，虽然在迪奥眼里这无非又是孩子在耍脾气，但是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带着名为“教父”的冠冕，带着死亡的气息。那一瞬间迪奥忽然看不见那个汐华初流乃，看见的只有“热情”的BOSS，还有一个和自己极为相像的乔鲁诺。
那时候的乔鲁诺已经当上教父几个月了，从底部一点一点爬起来，脚下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尸骸。眼珠缓缓转向迪奥的脸庞，声音很轻很轻。
“父亲。”
迪奥几乎要听不见那一声遥远的呼唤，像来自远方，来自死亡。
“我好痛。”
迪奥这才发现乔鲁诺长高了不少，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很顽强地生长着，像是一盆藤蔓。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被乔鲁诺目不转睛地注视，他忽然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腹部。
乔鲁诺走上前，抱住迪奥。
为什么拥抱会痛呢？
迪奥低头，看见的是一把匕首穿过他的腹部。他忽然笑了。
“真可怜。”
真可怜啊，这么多年以来你居然还是这个样子，渴求着得不到的，从未有过的温情。
真可怜啊我的乔鲁诺，我的孩子。
乔鲁诺的泪水和迪奥的脏血混在一起，落在泥泞的地上，雨水一滴一滴砸下，他把刀从迪奥腹部抽出。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父亲，我好痛。”
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