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美藕饼】红

    血一样的红,敖丙的体内血一样的红,从他的舌头和口腔就可以看出来,哪吒几乎把整只手都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知道敖丙不敢闭嘴,尖牙在他的手腕上摩擦,敖丙意识到这点,又把嘴长得更大。哪吒只是在日常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几千年前,他们同样被姜子牙封了神,敖丙和龙宫的夜叉在封神榜上留下了姓名,从此之后便一起上了天做了神仙。哪吒的姓名并不在上面,他那个时候早已复活,所以属于肉身成圣。敖丙原本以为自己死了就完结了,要堕入轮回,是他的父亲千求万求,带着其他三海龙王告上天庭,自己得以封了个小小的星君,与其他人包括自家东海的夜叉李艮,一起运行维护天地间的星系运转。

    哪吒的官职比他高,名头更是大得不得了,又是三坛海会大神,又是中坛元帅,又是曾降九十六洞妖魔的杀神,敖丙原以为自己奋力工作躲开哪吒便好,谁知近几年他来得愈来愈频繁,封神早的一些神仙都或多或少知道哪吒和敖丙的关系,也觉得奇怪,哪吒也只是笑盈盈地讲不过是来看看故人,许久没见了,也不知道敖丙好不好。当然不好,敖丙虽说在封神后已经被重塑了肉身,但那时早就没了龙筋,也只重塑出来一个半瘫的身子,他多想问哪吒讨要回自己的龙筋以恢复完整的身体,但用他无知觉的膝盖想都能知道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之前的名声——民间流传的他吃童男童女的故事,敖丙的香火并不多,近几年却香火繁盛了起来,他拜托一些熟识的小神仙下界看看为何,回来的神仙们的神情总是晦暗不明,让他别多想,也别多问。香火繁盛不好吗?当然是好的,只是这一切凑在一起都如此地诡异,就在下一次哪吒来看望他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哪吒说他知道敖丙行动不方便,因此想着帮他一把,混天绫再次向他袭来,敖丙看着那红色的长缎,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这里,只是他刚想逃跑,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又歪倒在地上,混天绫像蛇一般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又回忆起千年前的痛苦回忆,窒息和屈辱充斥着他的大脑,几千年前哪吒就是这么捆住他,然后将手指插进他的尾部,狠心把他的龙筋抽了出来的,他当时因为过度痛苦已经晕死了过去,身体也瘫软到连蛇一样扭动都不能,他随着水波流动慢慢地往下沉,一直沉到海底龙宫,才被自己的父亲发现……

    敖丙已经做好被哪吒再杀死一次的打算了。混天绫勒得他无法呼吸,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在往上翻滚,肋骨几近折断,他似乎已经听到了咔啦咔啦的声音。哪吒一言不发,安静地笑着看着混天绫折磨这条小龙,似乎是在等敖丙求饶,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分钟,他似乎是玩够了,混天绫缓慢变形成了一把轮椅,哪吒变出风火轮,滑到敖丙身后,“喜欢吗?”

    “多谢三太子……”敖丙也不知道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选择了一个最保守的回答。

    “你喜欢就好啊。”风火轮和轮椅快速转动着,哪吒推着敖丙滑向门外,“之前你的父亲说过要带三海龙王一起开店,你还记得吗?我想着你也一定喜欢,所以我已经选好店铺,做好了装修,就等你过去开业了。”

    店铺?敖丙快速回忆自己最近收到的消息,他们凡人近十年来很流行一种叫电商的东西,哪吒总是下凡游玩和处理公务,他知道并且感兴趣也很正常,但他什么都没告知过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店铺,还要他过去一起开业。为什么一定要找他?敖丙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哪吒最近几百年都没怎么折磨过他了,可是近几年来得如此频繁,他再傻也知道大家都有事瞒着他了。他缩在轮椅的角落里,驼着背,瘫坐在轮椅上,任凭哪吒推他去任何地方。

    敖丙本来就能化形,但变来变去基本离不开青白红三色,几千年的工作下来他慢慢被磨去了戾气,身体也逐渐萎缩。多漂亮的小白龙,敖丙听到哪吒这么评价他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是夸奖还是嘲讽,他说是就是吧。近几年哪吒常来找他玩,他想躲,又躲不掉,想逃,又根本不知道逃到哪里。轮子咕噜噜的转动,一栋高耸的建筑出现在敖丙的眼前,店铺的招牌上写着海鲜馆三个大字。

    “是东海的海鲜。”哪吒在身后补充道,“你父王为我们的餐馆提供的海鲜。”

    我们的餐馆?敖丙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他依旧不敢问,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哪吒分开围着的人群,在众人的目光中推着敖丙向前,敖丙感觉得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哪吒看起来真是个心善的好大神,敖丙却只是病殃殃的小星君,不过既然哪吒带他过来了,大家也没有反对的声音。海鲜馆开业剪彩,哪吒把剪刀递给敖丙,敖丙一刀下去,众人欢呼起来,庆贺哪吒开业大吉,人群向内涌入,敖丙连忙推着轮椅向后躲避,好在躲得及时,没被他们撞到。

    是东海的海鲜。东海是他的故乡,千年前他在那里生长,在东海呼风唤雨,父王宠爱他,百姓惧怕他,他的日子是真正地比神仙还快活。东海的海鲜某种意味上也算是他的老乡,敖丙愣愣地看着后厨的工作人员熟练处理水族,他身为龙其实也享用水族,但是如果是哪吒带他来的,那就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看到他没有崩溃,哪吒有些失望,很快又露出笑脸,“今天开业,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合影一张,好不好?”

    哪吒点开相机,笑容保持不变,摆出一个常见的剪刀手,另一只手把住敖丙的肩膀,把他往镜头里推,敖丙浑身不自在,毕竟他刚刚差点又杀了他,但是哪吒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完事哪吒又丢给他一只手机,说他们之后联系就用这个手机。手机的屏保被设置成了刚刚的那张合照,敖丙按熄屏幕,不去看他。哪吒对于他的折磨远远不止于此,他现在都不知道算不算开始。

    混天绫暂时就留给他了,反正哪吒不缺这一件法宝,用得着的时候再来讨回。敖丙看着哪吒远去的身影,又看向自己那条被放在膝盖上的龙尾,垂下眼帘,他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能学着去接受哪吒给他安排的这一切,努力学习下界发明的器具,去弄清楚手机是什么,如何操作,去经营好哪吒给他的这个餐馆。他现在都坐得不太舒服,混天绫搞不好依旧要绞杀他,可是如果没有这只轮椅,他又寸步难行,这只轮椅确实好用。哪吒到底想做什么,有没有人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折磨他的话,还不如现在把他打一顿,他不想再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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